枫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当茂密的枝叶笼罩完全整个学校绿廊的时候，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六年级三十六名学生也即将完成最后的一段小学学校时光。有些人心涣散的样子，而我和郁梅还能保持以往的学习常态，继续温习最后的科目。综合成绩我总是会拿到较好的分数，主要是数学胜一筹，而郁梅的语文成绩也总是成为老师表扬的对象，她写得一手好文章，是那种常常会拿来作为范文朗读的标准。
　　深刻记下的是她写道的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平实的语句中流露的全是对母亲深深的爱戴和敬仰，“可我不想成为母亲，因为她太辛劳。”怎样的母爱，怎样的心态。我不是她，不可体谅，但那浓密的亲情却是温暖在心头的一种保护。
　　郁梅没有太多提及自己的家人，我能知道的只是她转学过来，她文章中提及的母亲也总会成为她“我妈妈会接我”的挡箭牌一般，在每次放学回家后，大家邀约一起回去的挡箭牌。细想起来，她似乎总是形单影只，一个人独自来到学校，然后迟大家几步稍晚回家。在学校里，她的文静，不夺目，最亲近的也只是我这个同桌。一场文艺汇演，让她闪耀一眼，只是一切似乎就像脱下玻璃鞋的灰姑娘回到教室里继续穿起她的素衣，淹没在嘻哈嘈杂的人群一样。
　　一天里，郁梅的座位始终是空缺的，忽然深深的没落和空缺在心底塌陷，问班主任，才知道她生病了。
　　“这个丫头平时里看起来就瘦弱，现在临近考试，也不知道她到时候能不能参加考试？”老师担心着。
　　这是突然的消息，搅乱思绪。
　　“老师，她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唐突而突然的决定。
　　“在学校对面的医院，你要是去的话，替我把这几份杂志带给她，无聊的时候翻翻看。”老师是仔细而关切的。
　　赶到医院时，一眼就看见正在挂水的郁梅，脸色稍差。看见我后，雀跃的笑容舒展。
　　旁边一位年轻的妇人迎面招呼，中等个头，和郁梅一样的清瘦，一簇马尾垂后，一种单薄的感觉，她也许就是郁梅的母亲。
　　“妈妈，这是我的同桌，江枫”。
　　“江枫，这是我的妈妈”。
　　“阿姨好。”
　　“听郁梅提起过”，郁妈妈笑着回答。一些生疏感，一种无措感。
　　我把杂志放在一边，看着点滴一点一点掉下，规律、节奏。
　　“天热，肠胃炎。这孩子体质不好。”郁梅的妈妈在一旁念叨着，用怜爱的手左右拨开郁梅紧贴额头的发丝，眉头积攒的怜惜渐渐散开，这样的神情是熟悉而亲切的，很多个夜晚，我的妈妈也是在床头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直至我安然睡去。
　　医院里的病人不多，倒是有几声孩子的哭声吵着，我们间歇地说着一些关于毕业考试的安排。
　　“听郁梅说你音乐很不错，会很多乐器？”，郁妈妈问着。
　　“会几样。”局促的回答。
　　“那正好了，她是从小就喜欢音乐，琴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让我带她上文艺团学习的。现在转学过来了，我看她的兴趣还是不减。那你们就相互帮助一下了。”有感谢的成分在其中。
　　“会的，她弹得那么好，当然不能放弃的。对吧，郁梅。”朝她问去。
　　回以一个肯定的微笑。
　　聊了一会儿，我就匆匆道别回到学校。
　　随后两天给她捎去了准考证和学习用品，探看看几次。
　　再见，我们是在毕业会考的当天，郁梅的病情依然不见大好，郁妈妈用自行车带着她来到考场。热闹的考点外，我们远远地招呼，然后被人潮带入各自的考场。
　　上午两场考试很快结束，我们蜂拥着走出考场，操场上近百人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而我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瘦小的、熟悉的身影，一种解放后的自由在瞬间消失，空荡荡的失落感袭来。
　　也许，她已经走了。
　　我们的小学时代也就这么莫名、空落落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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