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

　　第八章
　　这一日，风和日丽，誉菡与秀青在园子里散心，养伤多日在床榻上躺的都有些筋骨松散了，这时见到述里带着释鲁迎面走来。看样子是来找她们的，誉菡便迎上去问礼。
　　“我们近日有要事处理，即日离开。你们在此住下便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府中的人吩咐，不必见外。”述里此次来便是要交代一下，言外之意，近些日子她们即使有事找他也见不得。皇上太后已到多时，不刻出兵南伐。
　　“将军可知何时能回？我与秀青已康复，不便在此打扰太久，若是离开之时不能当面跟您道别言谢怕是很遗憾。”
　　述里听了这话，浓密的眉毛皱了一下，道：“估计会拖一些时日，不知何时能回。姑娘何不在此多住些时日？”
　　“将军可是要南下？”一直有辽宋开战的消息，最近听府内下人们议论纷纷的，说是大批精兵驻扎在操练场。
　　“嗯。”本没打算告诉她，却也不想欺骗于她。
　　“是要带兵南伐，与大宋开战？”见述里没有回答，表示默认。誉菡接着说道：“将军能否带上我与秀青？”
　　“这不行，军法规定，女眷不得擅自进入军营重地。”述里大致猜出她的用意，她一路由汴梁向北，定是要北上见什么人替她父亲伸冤。可两军混战，怎么可能让她有此机会呢。
　　“请将军无论如何要帮忙，擅入军营危险，而我们两个只身上路遇上杀手便更加危险。”
　　“这个忙我是有心无力，若非太后身边的女眷根本进不得军营。”
　　“这个容易，我们可以乔装成男子。”述里转身没有作答，誉菡走到他身前继续说：“我们以前常扮成男子出府走动，真的不会有人认得出来，求你。。。”誉菡一时心急，双手抓住述里的手臂，发觉不妥便马上松开了双手。却还是睁大一双眼睛，恳求着他。
　　现在誉菡同他讲话，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么客气。那心焦而致的淡淡的撒娇味道让他马上败下阵来。“在我答应之前，你先应下几件事，我再做定夺。你们两个在军营之时，安分待在我的帐中，不得与其他人交谈。两军交战，关乎国家命运，若是你扰乱我军秩序，我要以军法处置你们。如若有人发现你们的女子身份，你不杀了知晓之人，我便杀了你们。”说这些完全是吓唬她的，只确保她在营中不出差池。
　　“果然契丹人都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杀人不眨眼的。”誉菡小声的嘀咕了句，只是以前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描述过契丹人，难道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嗯？”尽管她极小的声音，述里还是听到了。
　　“哦，这些当然没问题，我都应下。将军对我们一再相助，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有用到誉菡之处，一定尽心尽力。”
　　誉菡、秀青二人换上男装，便跟着述里他们朝军营方向去了。

　　进入辽军的军营，第二日便全军拔营启程。行军数日，疲乏劳顿。每每扎营之后，誉菡二人用过晚膳便早早睡下。述里每晚都在主帐之中议事到很晚，众位将领一同分析地势，制定相应对策，以确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两军开战，辽军欲攻其不备、打个措手不及，然宋军似是有所防备。然而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及太后萧绰亲征督战，辽军士气高涨，精兵上阵英勇无比。宋军本对辽人有所忌惮，在辽军大肆猛攻之下节节败退。辽军乘胜追击，军队稍作整顿修正便会继续南下。连续二十日，辽军屡屡得胜，营中士气大震。
　　誉菡混在乱军之中，亲眼见到了战争过后战场上横尸遍野的场景，烧焦的尸首发出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死去的有宋人，当然也有辽人，权力的争夺，枉死的无非是黎民百姓。而身为大宋子民，面对大宋的节节失利，誉菡不知心里应作何感想。
　　这一日，在连续胜仗之后扎营一日稍作整顿。述里在营中巡察一番确保无事之后，回帐中休息。脸上布满灰尘，带着明显的倦意，眼中已然出现血丝，梳理整齐的头发也变得蓬乱。
　　誉菡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桌案之上，随后端来一盆清水，将毛巾沾湿后去擦拭沾在述里脸上以及双手上的灰尘。让秀青把水盆端走之后，回身开始给他梳理头发。这些日子在营中闲来无聊，便随手做些琐事，有机会便会待在他身边帮他。话不多，只是安静的待着，似乎也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他的大事，他堂堂辽国大将军需要她这么个有家归不得的宋人做什么呢。誉菡愿意做，述里也不阻止都是闭上眼小憩，只管让她安静的服侍着。
　　“为什么你们契丹男人也要扎起发辫呢？像女人一样。在我们大宋，男人都是将头发束起来的。”誉菡梳理着他的头发，自觉有趣，便痴痴的笑了。而抬起头发现述里正盯着她瞧，也知自己问了个愚蠢又无聊的问题，马上地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傍晚时分，誉菡秀青在帐中闷了一整天，而帐外热闹异常。誉菡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瞧一瞧这军营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极其好奇士兵们这会儿都在干什么。
　　“秀青，那个傻大个还在外面看着吗？”释鲁时不时的在帐外转悠，估计是奉了他主子的命，看着她们。
　　“刚才还在，我再去瞧瞧。”秀青悄悄的将头伸出帐外张望，见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杵在帐外，赶紧缩回头：“他怎么还在，像跟柱子一样杵在那儿。”
　　“秀青，一会儿你。。。。”
　　“这样真能行？”
　　“哎呀，你快去。看他人高马大的，脑袋不灵光，肯定上当。”
　　秀青走出帐外，在释鲁面前站定，笑呵呵的跟释鲁搭讪：“这天都黑下来了，还没有吃晚膳吧？你看他们那多热闹啊，你在这儿守着不闷得慌啊？”说完干笑两声，若是照照镜子，秀青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假。
　　“嗯，马上就去了。”
　　“真是辛苦你了，为保我俩周全大费周章的。”哼，是等着另外两根木头跟你换班是吧。
　　“述里吩咐的，不敢有闪失。”说了这么久，这时他才发现秀青老是心虚的往账内张望。坏了，定是这小丫头出来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她家小姐从帐后溜出去。冲入账内，果然空无一人。释鲁回头瞪了秀青一眼，直接绕到帐后去追誉菡。等释鲁走远之后，誉菡从羊皮毯子下面钻了出来。
　　“都跟你说了，这傻大个儿脑袋不灵光。”于是她二人冠冕堂皇的从大帐正门出去。
　　整个军营，篝火通明，每个营帐前都点着火把，一个大支架支起的铁锅里，饭食冒着热腾腾的白烟。士兵们谈笑着，连续的胜利让他们也兴奋异常，没人关注在意到誉菡两人。军营心脏位置，两个营帐明显高大气派，定是主帐无疑了。大辽的皇帝与太后就在这营帐之中吧？前几日两军交战之时，老远看到他们，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真切。两人绕着大帐走动，想找到能窥视账内的地方。
　　“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嘘。。。你别吵，听听里面的动静。”
　　“你们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站到亮处来！”帐外把守的官兵听到说话声后，绕到誉菡两人身后，将她们抓个正着。
　　“怎么没见过你们，哪个帐里的？报上名来！”
　　“我们是耶律述里将军帐下的。”
　　“一派胡言。耶律述里将军麾下三位统领我们会不认得？走，跟我们去面见皇上、太后！”

　　“跪下！”誉菡两人被押进主帐之内，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启禀皇上、太后，在帐外发现两个可疑之人，怕是大宋派来的细作。”其中一个守兵报道。
　　萧绰走到她俩身前，看这瘦弱的样子便知不是细作，若真是大宋要派人来探军情也会选那身强力壮之人。随即一笑，道：“哦？你们给哀家抬起头来。”
　　誉菡不敢抬头，却被身后的士兵扯住头发，强行抬起头。述里见着这张脸后，直想走过去掐死她。誉菡见他被气的攥紧拳头，双目冒火的瞪着她，吓得赶紧又低下头去。大帐之内一下子变得好静，誉菡偷偷抬头瞄了述里一眼，还在瞪着她。心想这下真是闯下事端，触怒他了，不知现在道歉晚不晚？这帐中除了皇上、太后就是主帅将领，她杀得了谁。。。
　　分明就是两个丫头，这么柔弱扮成男人是十分不像，凭她们自己是肯定混不进来的，是谁带她们进来的呢？看样子，述里跟这俩丫头认识，萧绰反倒有心逗逗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看他作何反应。其余几人只觉这事怪的很，各自回到座位看太后如何处置。萧绰踱步到自己案前，忽的拂袖转身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快快如实招来，谁带你们进的大营？看我不将他与你们一并砍了！”
　　“太后请息怒，是我们自己误入营中，与旁人无干。不知是军营重地，误入其中，请太后息怒恕罪。”誉菡害怕，莫不是真要军法处置？但不能连累述里几人。
　　“好一个‘误入’，我大辽军营岂是你轻易就能进入的？说！是谁跟你里应外合？你闯入军营，意欲何为？”
　　“太后明察！辽军铜墙铁壁，岂是我们二人能觊觎的。确是误入营中，只因把守森严，不得而出。”
　　“好一张巧嘴。哀家不管你们来此何目的，擅闯军营便是重罪。来呀，给我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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