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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的缘(一)
每天晚上7点到9点之间,张喜竹都会坐在同一个位置,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一个晚上来来回回要热上三四次。
江恺文工作忙,白天基本上不着家,晚上或加班,或有各种各样的应酬,两个人难得有时间碰到一起,除了晚上这顿饭,恺文答应过,无论多晚,无论多忙,他都会尽量回来陪妈妈一起吃饭。
所以,江恺文总是推托各种饭局,也因为这成了同事眼中的“怪人”。对于这一点,张喜竹倒是欣慰的,老头子走后,她所有的精神支柱都在儿子身上了,可是儿子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需要拼搏的事业,有了自己需要交集往来的圈子,对她这个妈妈的需求反而越来越少。还有,感觉家里变得越来越空旷了,怎么,难道只是少了一个人,家里的气氛就发生这么微妙的变化了吗?还是在更早的时候,儿子参加工作以后,这种变化就悄悄发生,而现在老头子的离开将它放大了呢?哎,儿大不由娘呀,也只有这顿饭,她才能感觉到成功占领了儿子那么一点点时间,还能为他做点事。因此,她特别重视这顿晚饭,像进行一个虔诚的仪式般。
此刻,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10点,江恺文依然没有回来。
她平静地端坐着,等着开始她的仪式。
“江哥哥,我呆会要玩愤怒的小鸟,不准跟我抢电脑。”
“你拿我的手机玩吧。我晚上还有些程序要改。”
“不嘛。手机屏幕那么小,玩起来不过瘾。”
推门而入后,江恺文跟文梓棋边换鞋边说着话,文梓棋本还想调侃这个吝啬的家伙,抬眼却瞧见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还有张喜竹那张由喜转阴的脸,立马噤声不再言语。
看着白天被自己轰出门的“大麻烦”,晚上又被儿子领回了家,张喜竹很生气,她看了眼文梓棋,又扫了眼自家的儿子,看两个年轻人尴尬的尴尬,不安的不安,却只是笑笑说:
“文仔,吃饭了吗?赶紧吃饭吧。”
“哦。还没,妈煮了那么多好吃的。好香哦。”
“我们已经……”
已经稍微了解文梓棋秉性的江恺文赶紧用力踩了文梓棋一脚,并抢在她说话前撒了一个十分善意的谎言。当然,这对文梓棋来说,并不是那么善意。
果不其然,张喜竹已经招呼他们过去吃饭了,摸摸滚圆的肚皮,文梓棋一张清秀的脸纠结成苦瓜一团,但还是万般不情愿地被人拖到饭桌旁。
“配合点,看在愤怒的小鸟的份上。”逮个凑到文梓棋耳边,江恺文极尽诱惑威胁之能事。
“那可不可以让我先愤怒下。”文梓棋抬起右脚狠狠地踩在江恺文的左脚上,脸上却笑开了一朵花,嘻嘻哈哈地一个劲给江恺文夹菜,还猛夸张喜竹手艺好。
哼,晚上本就没什么胃口,在小吃店里吃得也不多。倒是江恺文这个吝啬鬼,一个劲说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明知她食不下咽,还用无比鄙视的眼神逼迫她将碗里的食物悉数吞进胃里。他那弱弱的眼神当然无法秒杀她,她扛住了他浪费最为可耻的唠叨,也扛住了他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恫吓,直接将食物推到他面前,没想到,他竟恬不知耻地要求服务员打包,说是让她晚上饿了吃。幸好她英明神武,在回来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哼,现在好了吧,撑死你。“好吃吧。张阿姨,江哥哥可喜欢吃您做的饭呢,您都夹给他,保证全吃进肚子里。”文梓棋一肚子的鬼主意,竟拉起了不明就里的张喜竹当共犯,倒是已经快撑破肚子的江恺文在老妈的殷切期盼下,在文梓棋不怀好意的怂恿下,只能不断往嘴里塞饭菜,苦不堪言却仍要挤出一个愉快惬意的表情,着实是难为他了。他不断瞪文梓棋,示意她适可而止,可是这坏丫头却丢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嘿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是老妈下的套,做儿子就心甘情愿地受吧。
一顿饭吃得无比欢乐,当然,某人除外,受这欢快氛围的影响,文梓棋难得也动了几下筷子,酒足饭饱之后伸伸懒腰,却扯动了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哎。好痛。”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霉,文梓棋心里默默问候起那个杀手的祖宗十八代。
“怎么啦?”张喜竹跟江恺文异口同声问到,并同时看向这个叫痛的人。这时,他们才发现,文梓棋后背衣服上、裤子上成片成片的深黑色的淤血,触目惊心。
“呀,孩子,你这是怎么啦?”张喜竹首先惊叫起来。
“今天在我家门口被一帮坏人捅了一刀,已经有人帮我包扎过了,不碍事。”文梓棋老老实实地回答,却不知道她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对于没见过世面的江家母子来说有多大杀伤力。
还不到一天时间,这女孩就被人捅了一刀,昨晚才说她无家可归,今天就冒出个仇家,有坏人追着她从昨晚直到今天都不肯罢休,还拿刀将人给捅了。毋庸置疑,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姑娘。哪个好人家的闺女会跟这些扯上关系。不行,张喜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瘟神请出去。
而且是立即,马上。
想着,她豁地站起来,快步走回房间,狠狠甩手将门关上,人靠上床后就揪心地捶打着胸口,老泪纵横,但也只是呜咽地不发出声来。
江恺文赶紧跟了进去,一下子就拿出对付老妈的杀手锏,开始小甜甜式地撒起娇来,
“我美丽的、动人的、伟大的、亲爱的老妈,你看人姑娘这么可怜,就留人一晚吧。我明天一定想办法将她弄走。”
“不行,现在就得走。”张喜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于这件事,她斩钉截铁,
“张喜竹女士,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观音转世,菩萨心肠的老妈真能狠得下心?”
“你就是说我是如来再世也白搭。”
……
见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老妈依然无动于衷,江恺文决定了,直取她命门。
“好吧。我让她晚上去睡大街,妈你帮我准备一下铺盖。”
“为什么要准备铺盖呀”张喜竹有点诧异,这小子还那么好心,帮人家女孩准备铺盖。
“您不是不肯留她吗?我陪她一起睡大街呀。”
“这是为什么呀。她就将你迷成这样,迷得团团转?”
“不是,我答应留她一晚了,妈,您知道的,我自小承诺人家的事情不会食言。”
“你这孩子,迟早一天会惹祸上身的呀。”
屋里,江家母子唇枪舌战,上演着宫心计;屋外,文梓棋紧紧贴着墙根站着,感动得眼泪扑簌簌地掉。“谢谢你,江哥哥。”她暗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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