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痛第二人生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春眠不觉晓，处处闻烧鸡。春眠不觉晓，处处……唔，真的闻到烧鸡的味道了！”
　　琅琅读书声打院子里传进走廊，溜进我的耳蜗。这是狗蛋在教小狐狸念诗。就像它爱嫌弃鼬一样，它也嫌弃小狐狸。但是它的嫌弃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的。
　　它最近很起劲地想要教会小狐狸说话。我对他这种突然之间出现的慈父情怀报以了鄙视，也对小狐狸的智商表示堪忧。但是不管怎么说，它这种无用功的行为为我省了很多麻烦。毕竟天天看着小红毛也是件累人的事情。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落下一把辛酸泪。
　　你看人家玛丽苏姑娘的宠物要多机智多机智，要多乖巧多乖巧。看我这只甩都甩不掉的小包袱，蠢也就不去说了，还至今一副野生动物习性，动不动在家里乱拉粑粑乱划地盘，吃个东西非要拖到院子的小角落里去，要是被打扰了进食还要呲牙示威。
　　我想着这家伙也不小了，狗蛋也有教过它捕猎技能，天气再暖和一点就可以把它放生了。可是它怎么说都是鼬捡回来的，真的这样把它放了，都不告诉鼬一声，恐怕不好吧。
　　哐当一声，我猛然回神。三两步跑到发出声响的院子，只看见花盆碎了一地。罪魁祸首早已不知所踪，狗蛋摆着死鱼眼看着我。糟糕，这个花盆可是北乃的心爱之物。我扶额。
　　你知道一般的老太太都会有那么一两件文艺的古董，她们视之为珍宝，说不定是初恋情人送的也不一定。当然当忍者的，还是当叛忍的，不太可能把那么老大一个花盆天天揣着东躲西藏，哪怕是初恋情人送的也不行。不过，北乃依旧宝贝这东西就是了。
　　我决定了，不管鼬回不回来，明天，就是明天，我一定把这个小畜生轰走。
　　我去拿扫帚，打算扫去花盆碎片，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警觉地回头，只看到一双指甲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摘下了草黄的斗笠，然后宇智波鼬那张特征明显的脸连带着在初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护额映入了我的眼帘。
　　他摘下斗笠，袍子的领口微微敞开，整张脸都露出来了。
　　我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从上到下地打量他一遍。
　　“怎么了？”鼬大概被我看得不自在了。
　　“你哪里受伤了？” 这黑袍子还带红色花纹的，就是被割了大动脉也看不出啊。啊，其实隔大动脉还是看得出的，因为血会喷射出来。不过静脉什么的，肯定是看不出的。
　　鼬摇了摇头。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透黑的眼睛含着好笑的神情。
　　“没有受伤，我就不能来了吗？”他说着，脸上笑容更加明显。
　　能，当然能，这是您老的根据地，当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但是我依旧被目前发生的状况给震惊到了，一时之间大脑当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真想把CPU和内存都换掉。
　　我杵在原地，像一棵深秋的玉米杆子一样僵硬。好不容易，玉米杆子才挤出一句：“你有什么事情？”
　　他说：“回来看看不行吗？”
　　他这话一出，我觉得我整个人柔软下来。不是心柔软了，而是我从玉米杆软成了疾风中颠来倒去、如若无骨的芦苇。宇智波鼬不是一向高贵冷艳，沉默是金吗？不是一句话里有两句都是我等凡夫俗子不能听懂的吗？他今天是怎么了？
　　我陷入了纠结之中：到底要不要抽自己一个耳刮子？如果这是一场梦，我估计能把自己抽醒。但问题是，如果真的是鼬脑残了，我这突然的自虐行为，岂不是比他更脑残？说不准还要被他嘲笑。
　　就这样僵持着。
　　如果这个时候把镜头拉远，就可以看到一幅庭院春草徐徐、两人相对无言的图景。撇去我们过分精明的头脑、经历了太多残酷的心灵，这种温暖傻气的尴尬也可以算作美好。可惜，美好只是个躯壳而已。可惜，美好太容易破碎了，只要一点点外力，比如——
　　“呜——”一团火红窜到鼬身上。小狐狸的爪子扒拉着他的衣服，因为它的体重使得衣襟垂下来。如果放任小狐狸如此行为，十分钟以后，我就可以看到一个精光的宇智波鼬了。我突然同情起这件衣服来。
　　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可能的糟糕后果，于是他一伸手把小狐狸捞起来，像抱小婴儿一样抱着它。只是它现在早就比小婴儿个头大了。也许过去小小的鼬一直这样抱着佐助？
　　“闯祸了。”鼬温柔地望着小狐狸，可是说出来的话怎么也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心虚地瞄了一眼还没清理掉的花盆碎片，然后可怜巴巴地缩起了脑袋。
　　鼬毫不留情地给了它一个一指禅。好嘛，我一直以为这是给佐助的特权，敢情他是寂寞空虚，见谁戳谁？
　　小狐狸呜呜地叫着，不满地眯起了那双棕黄色的眼睛。
　　鼬嘴角上翘，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面部神经抽搐了一下，强忍住了眯起眼睛逼视他的冲动。
　　鼬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下意识地握紧手，我才发现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哦，是扫帚。我故作淡定地绕过鼬，拖着扫帚清理起地上狼藉一片的碎片。
　　背后传来小狐狸各种声调的叫声。不得不说，宇智波鼬在调教这个小东西上颇有天赋。想到我给它投食了那么久，它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感激之情，还真有点不爽。还好狗蛋不像它这样。
　　“哟，黄鼠狼回来啦。”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又不知从什么小角落跑出来。我看它舔着爪子耷拉着眼皮的样子，突然也觉得可爱起来。
　　“小遥挺想你的，天天念叨你呢。”
　　我花了大概五秒钟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我转头看了看宇智波鼬。他微笑着，那笑像五月轻柔的暖风拂过。我又转向狗蛋，张了张口。可是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我把扫帚放回原位，走到屋里去。
　　我想要反驳狗蛋胡编乱造的话语，却底气不足。为什么呀？我几乎没有提起过鼬，只有狗蛋天天吐槽他，北乃天天念叨他。
　　可是我大概是最想念他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我感到一阵无力。
　　我坐下来，手扶着额头。后来索性直接躺倒下来。
　　狗蛋从外头踱进来，一脸鄙夷地看着精神萎靡的我。“你又怎么了？人都回来了，不是挺好的。”
　　“时间不对……”
　　“哈？”狗蛋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只是觉得……大概真的生不逢时了。”
　　“你？兔子眼？”狗蛋嘴里问着，口气却是漫不经心的，大概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我便也没有回答他。但是我心里是有答案的。聪明冷静如宇智波鼬，一旦选择了一条注定无归的道路，又怎么会轻易被动摇。
　　“对了，黄鼠狼说明天去把那个小杂种放了。”狗蛋说罢，趴在角落里，尾巴一甩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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