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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不堪回首
街角的咖啡馆里人并不多，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大街，窗内却只有几盏不亮但充满温馨的小灯，一阵阵悠扬的钢琴声若有若无，高靠背的座椅自然地分隔出一个个隐秘的空间。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喝咖啡，而喜欢喝茶。”阿郎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说道。
“哦，何以见得？”茗溪眉毛不由一扬抬头问道，这么容易就能看穿她的喜好，这个男人不简单。
“感觉而已。”阿郎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回答。
“感觉真准。”茗溪用低到只有自己听得清楚的声音自言自语着，接着转身对一边的服务生说道：“一壶三泡养颜茶，两个杯子。”
“你要我也喝养颜茶吗？”茗溪终于如愿以偿地在阿郎向来无所谓的脸上看到了吃惊和难以接受的表情。
茗溪笑嘻嘻地望着阿郎没说话，只是直接端起小巧的茶壶往面前的阿郎杯子里倒茶。
阿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拿起杯子端详了一下，轻啜了一口，放下杯子道：“这里气氛不错。”
茗溪看着阿郎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俩人在夜色中热情拥吻的尴尬彻底一扫而空。
茗溪清了清嗓子，说道：“所以这就是我虽然不喜欢咖啡却喜欢到这里来坐的原因，不过，如果除了那些时尚杂志能再放些文艺类的书籍就更好了。可惜现在的茶楼都变成了赌场了，去那的人不是打麻将就是斗地主，没有人是为了品茶或听音乐的了。”
“那简单，我以后就开一家只能听音乐和品茶的茶楼，你一定要多照顾生意哦。”阿郎笑咪咪地说。
“一定。”说完，茗溪端起面前的茶杯像喝酒般豪爽地连喝了数杯（主要是因为刚才打Kiss打得太久太激烈了导致喉咙发干和极度口渴）。
“一杯为品，两杯为解渴，三杯就是饮骡饮马的蠢物了。”阿郎白晰的长手指敲打着桌面，脸上带着如常讽刺的微笑嘲弄地说。
“你居然也看《红楼梦》，”这个阿郎，到底还要带给她多少惊喜，“我第一次遇到看《红楼梦》的男人，一般来说，男的都不会喜欢看它，哪怕他再热爱文学，因为他们认为它只是本爱情小说。”
“怎么能这么说，”阿郎不赞同地摇摇头，说：“《红楼梦》当之无愧为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以面的内容涵盖了民俗风情、人文地理、饮食文化、文学诗词多方面内容，岂止是一部爱情小说这么简单！”
“你没读大学真的可惜了。”茗溪满怀同情认真地说。
阿郎眼睛里的火花一下黯淡了下来，漂亮的国字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忧伤，沉默了许久，才几乎不为人知地叹口气，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茗溪其实很想说我不想听，你不要再露出那么忧伤的表情，不要再去回忆那些让你不快乐的往事，就像你刚才对我说过的那样。可望着对面的男人，心中却是真的很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头不自觉地轻点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还不是为了钱，为了生活。”阿郎的脸又黯淡了几分，自嘲地说道。
“世上有的是赚钱的方式，并不仅是这一种吧。”茗溪不赞同的摇摇头说道。
“是，如果只要生存下去方法多的是，”阿郎猛然抬头直盯着茗溪说：“可如果要让我唯一的弟弟顺利读完省重点高中和重点大学，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这样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你父母呢？”
“都死了。”
“对不起。”
“没什么，好多年了。早就不伤心了，没有时间让我去伤心去悼念过去。”
“怎么回事？”
“真的想知道。”阿郎嘲弄地看了茗溪一眼，继续说道：“我出生在山城重庆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
“那我们算半个老乡，我母亲是四川人。”茗溪好死不死地插了句嘴。
瞪她一眼后，阿郎继续：“我的父母和世上所有的父母一样，辛辛苦苦劳作着，只盼望有一天能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都考上大学，改变家庭的命运。我和比我小五岁的弟弟也从没让父母失望过，我是以县里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两年后，我弟弟又以县里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同所学校的初中部。巧的是，我文科好，我弟弟却偏重于理科，当时村里人都爱跟我父母打趣说他们生了两个文理状元。我永远也忘不了每次听见这话时母亲开心地笑着时的样子。”
“可惜不幸来得太快了，就在我刚刚升入高三，弟弟刚刚考上初中那年的冬天的某一天，父母起了个大早背着一背兜的鸡蛋去镇上卖，那是他们辛辛苦苦攒了二个月的，他们从来舍不得吃一个，都留着赶集时卖了攒起来以后好给我们交学费。他们也从来舍不得花两元钱的车钱，总是天不亮就出门，走上二十里的山路去镇上。那天，雾很大，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天亮后，他们的尸体被过路的人发现了，身旁，是一个已破碎了的背兜和一地的鸡蛋。”
“是车祸，没有目击者，连肇事车是什么样子、肇事人是男是女都没有人知道。我家的亲戚本来就不多，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问我们两兄弟以后怎么办，却只忙着算计我们家那几间祖上留下来的老屋。”
“学校给我们兄弟俩免了书杂费，可是我知道，就算再省吃简用，我们两个人也不可能都读完大学的。没办法，虽然校长和班主任一再挽留，我还是退了学，背上了简单的行李来到了南方。那年，我十八岁，我弟弟十三岁。”
“我什么活都干过，也曾经不分白天黑夜的连续打几份工，可不论我怎么拼命，挣到的钱也只够我们两兄弟的日常生活开销，我怎么也没办法攒够弟弟将来读大学和高中的学费。”
“学校不是免了你弟弟的学费了吗？”茗溪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嘴。
“那是县中，我知道凭我弟弟的成绩肯定考得上省重点高中，如果因为没钱而不去读的话，一定会影响他考重点大学的。”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当时我晚上兼职在一家夜总会做待应，有一天领班对我说有位经常来的女客很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陪她一晚上。我没多加考虑，直接就问我能得到多少钱，领班告诉我拿到我手里的是１０００元。我当时想的是终于能让弟弟读省重点高中了，笑着就答应了。后来，我干脆就辞了其它工作，专心做这行了。”
“很普通、老套一个故事吧，一个不幸沦落风尘的男版故事。”阿郎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有掩饰不了的落寂和痛苦。
茗溪没说话，盯着阿郎看了很久，悠悠地说了一句：“我很佩服你，如果是我，肯定做不到这么多。”
阿郎浑身一震，望向茗溪，果然，在茗溪的眼里，他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怜悯或同情，而是敬佩和肯定。阿郎只觉得眼眶渐渐湿润，久违的一粒泪珠终于落了下来，阿郎微微把头偏向一侧，拭去了那滴晶莹的泪珠。
茗溪也看出了阿郎的伤心，忙问道：“那后来你弟弟呢？他一定不负你的希望吧。”
阿郎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得意地说：“那当然，他是以全省第三名的成绩被我们这的重点大学录取的，其实我并不想他到这个城市来读书，就是怕······可他却说不想再和我分开。他现在已经读大四了，明年就能工作了，我这几年也攒了点钱，准备退出这行了，做点正事。”
“其实不用担心，你弟弟就算知道这些也不会看不起你的。”
“不是，我当然相信他不会看不起我，我是怕他会自责。”
茗溪看着对面沉静的男人，忽然觉得相比之下，一直以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可笑自己还一直为着一段不值得的感情和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而伤春悲秋。一时之间，除了伟大这两个略显庸俗的词，她想不出还能用别的什么来形容面前这个不一样的男人。
“哪个女人能嫁给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她心里这么想着，居然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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