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相见

　　第一次见你，是在书院的长长的走廊上，那时的天光正明，但是走廊上的光线是那么样的柔和，你站在回廊转角处恭敬地等我走向你。你向我作揖，青色的长衫随着你的动作而在风中飞翔。你温和地低着头，被洗得泛白的衣袖被你举过头。
　　你向我作揖，因为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我那时穿着绣有丝线的蓝布衣，朴素却衣着高贵。
　　我向你微笑，完全敷衍和礼貌。你放下手，抬起头，让我惊艳。干净的眸子带着喜悦；洁白的脸庞显然上是被修饰过的，胡渣并不明显。你笑，世界一下子变得农民安静。我开始晕眩。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这个长廊的转角处狂乱地奔跑，我红着脸低下头，听见由心跳引起的巨响在身体里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回响。
　　就这么，我成为你的同窗，在偌大的书院里，除了斧子，我只认识你的脸。
　　你说贤弟，愚兄家里实在贫寒。我轻声说英雄何必在乎出身？私下却偷偷让童子给你上虞的老家稍去我的一半生活费。我知道你知道，可是谁都没有说破。任凭日子一天一天，任凭我的蓝布衣的袖口也开始泛白。
　　童子说，您何苦？公子，你可知……
　　我呵斥童子，住嘴！我何尝不知？书院又来了一位新同窗，你已经三天没有到我房间和我读《史记》了。你和他一直泡在一起，一如那年我们初相见。
　　回廊，泛白的青衣，转角处你干净的眸子，微笑的脸。
　　又一个被你吸引的少年公子。
　　你和他牵手走来，你春风满面，你说贤弟，这是我上虞的老乡，贤弟，贤弟，他来自上虞，让你高兴地像个孩子。我怎么忍心来责备你冷落我？
　　我说，带着你看不见听不出或许根本就故意忽略掉的妒嫉，可是念家了？
　　你点头，羞涩却不肯送开握住他的手，你轻声叹息，逸出一句“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上虞老乡”》
　　有多么不容易？你一直不知道，有件你从来不问，我也从来不说的事，我亦是上虞人。
　　你对老乡的热情，只留给了他。一开始就不公允。
　　而那位公子居然说，马哥哥，你不识得我了么？他那么着急地问，那么地从你抓住的手中抽出手来。他冲到我面前，双手抓住我的袖子，摇晃。
　　蓝布衣已经泛白，老区，经不起他的拉扯。
　　我用力回想，想到头都疼了，望着眼前的少年，飞扬的眉，琥珀色的眼，如葱的鼻，淡薄的唇。我惊吓了。这个人，竟然……
　　他不是他，是她。
　　九妹，我未过门的小新娘啊。他居然穿着男人的衣寻来了。她问我，马哥哥你为何要走？
　　你惊异地看着我们，悄悄承担着被冷落的不快，你在等一个介绍，关于我与九妹关系和相识经历的介绍。你安静而好奇，却始终优雅。
　　我来不及安抚就每，只好转身对你说，我与他是世交。真的是世交，而且将成为姻亲。
　　你恍然大悟，却又有点失落。你笑笑说，这个世界多小。
　　九妹说马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和九妹是未婚夫妇。我们两家在我们还未出世之前，就替我们决定了未来。两家必须联合，爹说我们是庶族，地位不高，只是有钱，得要彼此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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