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时代

作者:青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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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他将蘑菇堆在瓦盆之中,堆得高高地,又寻了处干净的溪流,将蘑菇跟瓦盆清洗干净,这才舀了水回去。
      他头也不抬地忙碌:支灶架锅,点火烧柴,转眼间一盆蘑菇汤便咕嘟咕嘟冒起泡来。他拈了一小撮盐放进去,一股扑鼻的香气立刻蹿了上来。虽然无油,但蘑菇本身的鲜味便足沁人心脾。

      香味将小鹿也引了来,围着锅直转悠。兰芽也回头赞道:“好香!”
      真金笑道:“过来尝尝!”兰芽摇头:“还没熟呢!”真金不禁诧异:“你会烧菜?”兰芽道:“我不会烧菜,我看过人烧菜!”

      真金一哂,埋头用树枝拨弄那锅汤。兰芽放下婴儿,走过来问道:“周察……不会再派人来搜山了罢?”
      真金很快地答道:“不会!”
      兰芽见他十分笃定,便接着问:“为何不会?”真金举起右手,笑道:“你忘了,我会算卦!”
      兰芽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一时汤熟,两人席地而坐,连汤带菜,热热乎乎吃了一餐饱饭。虽无主食,在这大山之中,也算是极奢侈的了。
      吃过饭天已擦黑,寻找宿处时没找见山洞,两人便在一棵大树下歇了一宿。兰芽又累又乏,枕着小鹿的肚子睡得极是香甜。天明时一睁眼,见身上盖着真金的长衫。

      早饭吃的是昨日剩下的蘑菇。饭毕真金依前将生火的痕迹小心掩了,两人又复赶路。真金手指东方,信心满满道:“翻过脚下这座山,这回定然能瞧见人家了!”

      这座山山势颇有些陡峭,但丛林之中不时可见羊肠小道,已不似先前那座大山绝无人迹。真金又这么说了,兰芽也便大略安心。

      到了傍晚,两人爬到山巅,迫不及待往下看时,竟果真看见远处隐约是一片人烟稠密的市镇!再看山脚下,亦零乱散布着几户农家!
      兰芽大喜,低下头不住在孩子脸上亲吻。真金定定地瞧了她半日,忽然“哎呦”一声,皱眉咧嘴,捂住左肩蹲了下去。
      兰芽忙问:“你怎么啦?”

      真金苦笑道:“伤口忽然疼得紧!”他这两日不时用“马粪包”敷治伤处,原已一天好似一天,不知为何此刻忽然又疼了起来。
      兰芽过去道:“我瞧瞧!”真金摆手道:“不必了,你也瞧不出什么来,到了下头找户人家借宿,再寻个郎中看看就是。”

      兰芽点点头,等了片刻,见他仍蹲着不动,不免担忧问道:“你……还能走么?”
      真金道:“能走,又不是伤了腿,当然能走!”说着站起身来,走在前头。

      走出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是担心我的伤,还是担心我不能送你下山?”
      兰芽脸一红,低声说道:“想来……都是有的。”
      真金默然无语,忽然手指身后大山道:“你看!”兰芽回头一看,原来南边山坡竟落了一大片蓝色的大蝴蝶,微风一过,翅膀映着日光微微颤动,煞是好看。

      兰芽奇道:“哪里冒出来这许多蝴蝶?”
      真金不答,良久,微叹一声:“丫头,那不是蝴蝶,是花。”

      兰芽仔细再看,果然无一只飞起,真的是一大片美丽的蓝花。她观赏片刻,回头道:“是很好看,咱们走罢!”
      真金见她毫不留恋,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赶路。

      雨后路滑,又是下坡,下山时速度慢了许多。但走到日头当顶,也走到了半山腰。真金原想休息片刻,找些吃的,谁知正巧遇见了一个打柴的樵夫。
      樵夫见他二人衣衫褴褛,满面尘土,还带着个孩子,便问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这般狼狈。真金有心借宿,便说自己是襄阳人氏,带着妻儿往荆门串亲戚,为走近路上了山,不想走错了路,险些饿死在山上。

      他说到妻儿云云,忍不住偷眼去瞧兰芽,却见兰芽只是略微皱了皱眉,随即便面色坦然,并无窘怒之意。
      樵夫听了这一篇谎话,大起恻隐之心,不待真金相求,主动便提出请他们去家里住一晚。这樵夫甚是热络健谈,边带路边说自家姓丁,也是刚刚添了个男孩儿,才七个月。
      说到这里回头瞅了兰芽一眼,摇头道:“眼下正是累人的时候,走亲戚什么时候不能走?该等孩子大些再出门才是。”
      兰芽不知如何应对,只唯唯而已。真金却大感兴趣,两步赶上樵夫,在他耳边问了句话。就见樵夫拍手道:“有啊,有的是!吃得好,奶水便多,吃不了只好挤出来倒掉。”说着眉飞色舞,十分自豪。

      真金笑道:“既如此,便偏劳你家大嫂了,我把这母鹿放了回去罢!”
      樵夫大笑:“我说你们怎地带了两只鹿?哈哈,真有你的,这鹿你是怎生捉住的?”真金道:“不是捉的,它掉在陷阱里,我们救了它上来……”见樵夫笑个不住,登时想到:“啊哟,难道那陷阱是……”

      樵夫道:“正是,是我挖的,不想倒便宜了你家小少爷!哈哈!”
      真金连忙赔礼,那樵夫十分豪爽,挥挥手道:“不值什么!不值什么!”

      丁家就在山脚下,不多时便走到了。
      兰芽抬头看时,见是一个宽绰的小院,豆棚瓜架一应俱全,门前拥着十来只母鸡,咯咯哒哒地打架;晾衣绳上红红绿绿,挂着许多尿布。

      樵夫推开栅栏门走进院中,扯开嗓子大喊:“屋里的,来了客人了!”
      一个身着碎花衣衫的农妇从屋里出来,看看真金,又看看兰芽,一时愣住了,扭头瞧着丈夫。

      樵夫将真金和兰芽让进屋去,自己在外头向妻子述说情由。不多时,农妇笑着走进屋子,上前拉了兰芽的手,说道:“妹子,随我来!”

      兰芽跟那农妇出去了,樵夫望着她二人的背影,低声向真金道:“小老弟,你浑家生得真美啊!”真金一怔,笑道:“那是我们村里的‘一枝花’,小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娶到手,怎敢不美,不美便退了回去!”
      樵夫大笑,向真金竖起了大拇指。

      兰芽跟了那大嫂出门去,进了另一间小屋。大嫂取出自己的一身衣裳给她,请她换下身上脏衣。
      兰芽见她好意,便将男装脱下,换上了衣裙。那大嫂又领她去洗头洗脸。

      兰芽将自己收拾齐楚,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大嫂又带她回到原来的屋子。自己去厨下料理饭菜。
      真金也换上了樵夫的短衣短裤,一眼瞥见兰芽换了女装,不由一愣。
      只见她上身着一件淡紫色的衫子,下头是蛋青色长裙。朴素无华,亭亭玉立,就如这农家栅栏上探出的一朵小喇叭花一般。他吹了声哨子,回头向樵夫眨了眨眼睛。

      不多时大嫂已收拾了一桌饭菜,齐齐整整端了上来。一道清炒菜心、一道鸡蛋炒辣椒、一碟风鸡片,并一大锅炖的稀烂的獐子肉。
      樵夫道:“没有好东西请你们吃,将就垫垫肚子罢!”

      真金喜道:“好几日没吃一顿饱饭,樵哥,少时你莫怨我吃得太多!”樵夫道:“正要多吃些才对,你吃得越多,我越是喜欢。”

      大嫂将兰芽让到桌旁,自己却不上桌,俯身看了看兰芽带来的婴儿,轻轻抱起来道:“我给孩子喂些奶。”说着走到里屋去了。
      兰芽问道:“大嫂,你家的孩儿呢?怎么不见?”

      樵夫接话道:“他外婆早起抱走了……来,咱们吃咱们的。”
      兰芽并不举箸,只坐在桌旁等着这大嫂回来同吃。

      真金与樵夫却是吃得热闹,真金便吃便赞不绝口,口口声声只道:“这菜心炒得精彩之至,大哥你好口福。有这般会做菜的老婆,你这一生一世可享定了福。”
      樵夫笑道:“你家弟妹做菜不好吃么?”
      真金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说道:“怎么不好吃,好吃好吃,只是及不上你家大嫂就是了。”

      兰芽只不做声,半响,向樵夫问道:“大哥,这村里,可有郎中么?”
      樵夫道:“有!找郎中做什么,谁生了病么?”
      兰芽点头称是:“他……他肩上受了伤,痛得很。”
      樵夫放下筷子,认真道:“是什么伤?外伤的话,我就有很灵的药,不必郎中。”
      真金忙道:“不妨事,吃了饭再说。”
      兰芽看他一眼,端起酒壶来,竟替他倒了一杯酒。真金心中一热,端起来喝干了。

      兰芽又倒一杯,轻声道:“这几日多亏你了。”
      大嫂在旁看看兰芽,又看看真金,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么客气,一家子也有这些话说。”
      兰芽红了脸,真金大笑,又是一饮而尽。

      一时酒足饭饱,樵夫请客人早些歇息,手指里屋道:“你们一家三口,委屈些挤在一张大床上罢,咱们穷家小户,没得许多住处。”
      真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有张床睡,已是天堂了!”

      那大嫂来将床褥铺好,转身去了。这里真金向兰芽道:“我就在这里坐一宵,你跟孩子上床睡罢!”
      兰芽却道:“这两日山间露宿,半点忌讳也无,如今也不必就讲究起来,孩子放在中间,你也好好睡一觉罢!”
      说着果然将孩子放在床铺中间,自己在床里自行躺下。

      真金见她镇定自若,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摸了摸鼻子,依言在外边床上躺下。
      这一宵却是清极无梦,早晨起来,真金第一眼便看向床里,却并没看见兰芽。他起来穿好衣衫,走到院里跟大嫂打了个招呼,问道:“我孩儿他娘呢?”

      大嫂正拿包谷喂鸡,闻言走过来,脸上似乎带着歉意:“妹子早起走了……”
      真金大惊:“走到哪里去了?”

      大嫂道:“她说她回娘家!”真金茫然道:“娘家?”
      见大嫂一脸同情地望着他,忙编瞎话道:“我娘子是跟我赌气,都……都是我不好,她……她究竟往哪里去了?”

      大嫂道:“我知你们吵架,妹子都跟我说了。”她犹豫片刻,低声说道:“你也莫怪妹子发火,你也闹得太过不像,哪里有……”
      真金此时倒不急了,抬起头看看大嫂,问道:“她说我什么?”

      大嫂叹了口气:“你就别问了,她说今番定然叫你吃点苦头,才好长记性。她自走了,孩子扔在这里,你自己想法子罢!”

      他听了大嫂的话,一动不动站了片时,慢慢转身走出房去。
      大嫂站在门口等他,见他不乐,解劝道:“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大男人家,别放在心上。赶明儿回去好生哄一哄,也就是了。”

      真金摇头道:“大嫂,哄不来的,她不喜欢我啊。”大嫂只道他是气话,忙又絮絮说些成家过日子的道理,劝他不要跟妻子计较。
      真金一头听着她唠叨,一头却在心里苦笑:早就知晓是这样的结局,只可笑自己还扯谎说伤处未愈,盼她心有不忍,能陪自己多耽几日,莫要就走……

      他仰头看着屋顶,也觉这事奇怪之极:不过是共处了两三日,怎地就依依不舍起来?更何况一个是使君有妇,一个是罗敷有夫,便当真不舍了,又能怎样?
      他呼吸一滞,想起了那日兰芽在山巅念诵岳鹏举的“满江红”,郁郁之余,更觉自己是异想天开。

      大嫂正留神他的神色,见他忽然弯了弯嘴角,似苦笑,又似自嘲,一时倒忘了该劝些什么。
      真金道:“大嫂,我有一事相求。”大嫂忙问道:“是什么事?”
      真金道:“我想先把孩子留在这里,过几日再来接他。烦你跟大哥照看他几天,行不行?”

      大嫂想一想说道:“也是,你一个大男人家,照看不了这么小的孩子——好罢,你放心,我定不教他受委屈。只是你也知道,我家也有个小孽冤,你找到妹子,早些来接他才是。”
      真金抱拳道:“那是自然。多谢大嫂!我给你留些银子,算作酬谢!”说完便向怀里掏钱。谁知一摸之下,大惊失色——两只金元宝,一锭大银,都已不知去向,怀里只剩了十来两散碎银子!

      大嫂见状忙问:“怎么啦?”
      真金脑中飞快转过一个念头:这户人家看着忠厚热络,难道竟是装出来的,其实是贼?然则一个念头没转完,又一个念头倏忽闪过,他眉头一扬,急急问道:“我娘子走时,可带了什么东西没有?”

      大嫂思索着答道:“她向我讨了个小包袱,其余的……没有什么了!”
      “那包袱有多大,沉不沉?”
      真金此时已猜到定是兰芽趁他熟睡,将金银盗去了,但仍不死心,定要问个清楚。

      大嫂道:“我送她出门,替她拿了一会儿,包袱不大,但东西挺沉。怎么啦?她……”
      真金哭笑不得:“她把我的钱都拿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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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9月16号(周一)入v!
    这几天不更,周一连更三章!
    因为晋江和我自己不时抽搐的原因,以后还是每周五更,但具体日期不再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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