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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狸猫,谁是太子?
苏可觉得最近自己终于转运了,因为老板终于大发慈悲,抬爪放她出来实践,还记得老板最后对她说“千找万张罗,终于是找到个肯松口的,这个老佟欠我个大人情,才肯把你收过去。但估计等他见了你,再等你们把这个墓完活了……就该成我欠他人情了。唉,算了算了,也不是个大活,不会有大问题吧。”苏可并没有听到这话外之音,只是千恩万谢,觉得自己学考古那么长时间,终于可以看看真正的古墓长什么样了。
最后她扛着一堆老板推荐的书步出学院门,非常豪迈地说“我一定不会给您老丢脸哒”,只听得老人疑惑的声音“我只随口说了一些汉代考古必看的书,你便都要带走,莫非你一本都没有看过?”
苏可有些小心虚,但眼看自己的双脚已经在老板的势力范围以外,只是非常没心没肺地笑笑,伸长手哥们儿似的拍拍系主任的肩,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扬长而去。
老爷子心里实在没底,万般叮咛在心里转着不知说哪一句,待抬头喊出那句“别忘了写论文!”,苏可早就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了。须发皆白的老爷爷站在破破烂烂的院门口,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这孩子是咋考上咱这硕士的啊?
她苏可真的要转运了吧,东汉的墓啊,哎呀呀呀呀。此时的她乘坐的火车正在一路西行,两侧都是千篇一律的田地和房子,在象牙塔中憋了那么长时间的阳光少女,终于飞出去了!想到这苏可的小心肝一阵狂跳——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23岁的苏可,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向着自己生命的转折点,欢蹦乱跳而去。
但当时当刻的她则是怀抱着全然不同的一个小九九,因为她要比老板通知那个姓佟的负责人的到达时间早一天来到那个名闻天下的古都,她要旅游、她要吃小吃,她要先好好的四处看一看、玩一玩……
然而当火车进站,她提着大包小包走出站台……哎?这是个什么状况?只见出站大厅十分显眼的位置5、6个人挤成一团,都是中年人,男女都有,正手忙脚乱地扯一条横幅,还没有完全展开,已经显露的一部分,红底白字赫然写着“热烈欢迎著名考古学者…莅临指导”。那个应该是名字的地方正拧巴着,老长的一个布条两边还有竹竿,底下连着彩带,全都绞成一团。好几个人忙着找彩带的线头,一个留着卷卷头发的女人在人群中转来转去,转到横幅右半边,那里一个中年人正试图让竹竿摆脱彩带缠绕直接翻转横幅却把局面弄得更糟,卷卷头发在他面前停住,“我就说应该先把横幅拉起来再穿竹竿,你非不听,你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那个中年人立时有些局促,手下更加卖力却丝毫不见起色,一张脸涨得发红,在初夏的空气里泛着油光。
本来这个局面就很让苏可疑惑了,看到这张脸,苏可更加惊愕。这张脸她认识!多少次在老板办公室里听着老板训话,苏可都是偷看挂在墙上的照片来排遣熏熏的睡意。国字脸,大浓眉,却十分不协调的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个时候还年轻一点,和那时头发还是花白的系主任在一起,站在土堆之间,一脸憨厚的笑意。而今这张脸的中年版就晃在眼前,不是那个佟负责人会是谁?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条幅。难道他们是来接她的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苏可的心加速跳起来,她感到很激动——在千里之外她即将开始战斗的地方,有人知道她、重视她、愿意等她,她一时有点找不着北。
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几两重,老板也已经很详细的告诉她从市内到基地要怎样乘车,如何走,老爷爷并没有提到有人会接,还直念叨怕苏可还没到地方就被人贩子卖了。当苏可跟他提要早一天出发的时候,老板也没说什么……不过想到老板和这位佟负责人深厚的交情和革命友谊,这位佟先生卖苏小师妹一个面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想到这里,苏可抖擞了下精神大步向仍是乱成一锅粥的人群走去——问一问总是没错的嘛。
她认准了满面红光和条幅作斗争的中年汉子,轻声问“请问,是佟负责人么?”
一时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保持原有的姿势停格转向望着她,那个卷卷头发的中年女人也停止了数落,黑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量,却都是极为友善的。
国字脸佟先生一个大步上前就握住了小苏同志的手,“哎呀,哎呀,总算接着了,还以为晚了呢,哎呀,真是的,好险哪……”
小苏被这春天般的温暖熨烫着,只说得出来“啊,这基地上的事……”
“就等着您哪!”佟老前辈的殷切期望是真真反映在眼睛里的。
“啊,好!!”找到组织拉,苏可在心里呐喊着,后槽牙都快笑出来了。
条幅也不管了,大家迅速开拔,飞速上车,“嗖”地就逃出火车站,仿佛车都觉得刚才这群考古学家太丢人了。
一路上大家都殷切的询问苏可累不累,辛不辛苦。佟负责人则亲口准许苏可以后喊他佟叔,还满脸期待的说,食堂的老蔡还专门为她准备了接风宴。
路越走越偏僻,众位同僚一个劲地宽慰她,那个卷卷头发的女人叫文敬,文阿姨一路拉着苏可的手,问她要不要吃晕车药……苏可这下连西在哪都不知道了。
佟叔则在一旁十分耐心地介绍了基地的基本情况,等下了车,苏可才算是眼见为实了。他们停车的地方就在一栋老旧得都看不出年代的5层居民楼前,隔着大概50米的坑坑洼洼的地面,是另外一栋一模一样只不过看起来更老旧的5层楼房。来时的路就在两栋楼的东侧,西侧则有一些锈得看不出颜色的健身器械。是那种很普通的职工大院的格局。
房地产开发商在两年多以前拍下了这块地,邻近的工厂倒闭以后,因为离市区远,周围又荒凉,这里其实已经变成了流动人口聚居地。
人们听说这房子要拆,都纷纷搬走,只有两栋房子里的4、5家钉子户死活不肯搬。于是其他的楼都推了,只剩下这两栋楼孤立在一片废墟瓦砾之中。开发商不管,到日子准时开挖,和钉子户的谈判僵持着。
可还没等谈出个结果,推土机一铲子在原来的露天健身区开出个古墓,稍一考察还是东汉时期的。立刻中央就来人了,从开发商到居民一律全部撤走。
别墅群泡汤了,可开发商在这个地界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陕西黄土层下什么奇迹都可能有,国家安抚政策一出台就潇洒转身;钉子户也不愿意跟个墓地前面耗,国家给个台阶,他们也就下了。一切尘埃落定,佟叔和其他各方面研究员外加厨子小工等一行十几个人就进驻到了这个荒凉的地方。
“明天我就带你整个看看,连墓地主人的古宅都去逛一圈,等另外一个研究员来了一起。”佟叔边监督着厨子老蔡盛汤一边对苏可说。
文阿姨也走过来说,“你一个小女孩天擦黑就别往外跑啦啊,这儿不比市里,太荒凉了,方圆多少里除了咱们这几个人全是碎砖头,可一定要小心。风大沙子也大,明天最好穿长袖涂防晒霜。”她很是语重心长地嘱咐,随意往佟叔身边的椅子一坐,佟叔立时面部表情瘫痪,只能低头呼噜呼噜喝汤。
待佟叔一口气不喘地把汤喝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回自己的言语,继续跟和红烧狮子头搏斗得不亦乐乎的小苏套瓷。
“主墓还没有打开,不过耳室里发现了青铜器的碎片,上面记载的家族姓氏以及对家族的一些描述,这都和86年古宅中发现的青铜器碎片上记载的相吻合,所以可以判定这个墓和古宅就是一个主人!大富之家啊,不知道能出土多少宝贝,可是不等你来把关,我们怎么能开主墓呢?你说对吧。”
这个狮子头面粉放得也太多了一点……汤好咸啊,刚才佟叔怎么能一口气喝完哪……等等,什么叫等我把关开墓?
“啊?为什么要等我把关开墓啊?”苏可的嘴总比脑子快。
佟叔文姨同时定住,文姨嘴也很快“你不是从上海过来专家么?开墓室时的湿度,光照,酸碱度都要你来把关控制啊!”
小苏同学也定住了,就在电光火石间她万能的余光看到了刚才在火车站让一行人颜面尽失的横幅现在依旧拧巴着靠在墙角,上书“热烈欢迎考……者谭墨诚莅临指导”。谭墨诚是谁?不管是谁,谭墨诚肯定不是她!
“我,我是苏可啊……”小苏同学大脑立时一片空白。
“我是谭墨诚。”一道平静低沉中隐藏着蕴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皆停止咀嚼,一片静默中向门口处望去。小苏从众人的焦点中解脱出来却隐有不祥的预感,当她对视到那道凌厉的眼神的时候,小苏空白的大脑中闪了电。
谭墨诚觉得自己最近非常不走运。学院又指派又动员,软硬兼施地让他拨冗接这个东汉古墓的案子。其实他浏览了一遍资料就判断出这件事的历史意义、文献意义都不是很大,早就想推了去参加那个海岛上发现的史前人类骨骸的科考队,和世界最顶尖的考古学家们一起揭开有可能是一个新人种的惊天大发现。
可是他最近犯太岁,不顺就是不顺,学院维持原判把他发配到荒凉干涸的黄土地上。他真的不服气这种毫无根据的分配,又因为自己一直以来在这个领域的成就还返回去弄这种小儿科而为自己感到不值,甚至有点委屈。
人倒霉喝口凉水都砸牙。火车晚点两个多小时不说,他一路风尘到了火车站却无人来接。好在谭墨诚继承家训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从火车站到基地他是知道路线的,于是和助手老付扛着一包包不能磕不能踫的研究器械和化学药品坐大巴转小巴再搭电三轮,被人狠狠宰了一头终于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的怒气随着旅途越来越艰难而步步升级。
终于他走进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一楼唯一亮灯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这间被改成临时食堂的方厅不过十几平米,现在是更是热气腾腾,人人都酒酣耳热。一个穿着明黄上衣的年轻女孩在一群中年人中格外显眼,现正抡圆了胳膊大口吃肉大口喝啤酒,小嘴油乎乎眼睛都快笑没了。
自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就要和这群所谓“科学家”朝夕相处了么?一想到这,谭墨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宇宙了。
众人打量着今天真正的主角。他清爽的短发和一身做工讲究的衣服都是一丝不乱,和“风尘仆仆”相去甚远。眼镜遮住了大部分的情绪,可从抿着的嘴还有紧绷的身体线条来看,他的心情称不上好。
佟叔决定冲破低气压主动缓解气氛。他“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踏步迎上来想拍拍谭墨诚的肩最终还是没伸出手,笑道“你看我们糊涂的,接错人了,小苏同志不是明天才到的么?”他还作势回头看看苏可,可并没给她接话的机会就接着说“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怎么找到的阿,真本事!还没吃呢吧,来来来,加把座,一块儿吧!”
众人连声附和,赶紧找座拿碗加筷子,谭墨诚却摆摆手,“算了吧,我先回去把仪器弄好,明一早我来吃早饭,然后就能开工了。我要的房间是对面楼的,佟负责人您有钥匙么?可不可以带一下路?你们继续。”说罢一欠身,转身就走,佟叔愣了一下,急急忙忙追过去。
众人依旧静了半晌,缓过来后也觉得失了趣味,都偷眼看看苏可,然后找个说辞离去。
苏可看着不欢而散的人群,还有没吃尽兴的狮子头,忽听得不知谁在楼道里说了一句“这两年轻人啊,刚来第一天就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我看年纪太小,终归是不靠谱……”
苏可顿时有气,她的古城一日游泡汤了,谁问过她难过不难过了?还被人贬为狸猫,她招谁惹谁了?又不是她要冒充太子!再说,苏可心里暗暗想,拳头暗暗使劲:还不一定谁是狸猫,谁是太子呢。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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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镜流年》开门纳客咯~
请大家放心的、甩开腮帮子阅读,本文绝对不坑!有大纲、有存稿,30万字内完结妥妥的!
本文会连续十天更十章(因为自判我的文章都比较慢热),那之后会隔天一更!
荣荑从小就是故事篓子,如今终于可以耐下心来把它们写下来,把我经历的、想到的,与更多人分享。
荣荑的荑念(ti)二声,真的没有要当大家妈妈的姐妹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