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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月中,西天的云彩被明艳的霞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幽深的山谷里凉风习习,树影婆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在树林深处散发出凄厉的鸟叫。
狭长的小径上,有人步履匆匆,他停下来望见猛烈的骄阳即将消失在天际,擦了擦鬓间的汗水,不得已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顾浅没有想到,他只不过是在深林里意外觅得的瀑布旁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却已日薄西山,当他回到营地去寻找他的那些同门众人时,那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了一些他们留的记号。
可是,杜师兄,你们留下的记号也太少了吧!怎么走到现在一个记号都看不到了呢?莫非在刚才的那个分岔口真的选错了道?
转眼间,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顾浅惊讶地意识到他迷路了,不只是这样,他还又绕回了刚才的那叠瀑布。当然,更不止于此的是,瀑布下的石滩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白色的布料,似乎盖着什么东西。
但是,顾浅明明记得之前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顾浅自小在支霞山长大,从他记事起他就从未下过山,离开过他师傅。
虽然从未见识过山下的事物,但他还是从他下过山的师兄们那长过见识。他也经常会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跑去师兄们那听那些鬼怪之谈。尽管会被吓得几晚都睡不着觉,但他依然认为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从来不必担心会有鬼怪缠上他。
可头一次亲眼所见,他还真感到背脊发凉。
去看看吧,师傅说过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顾浅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裤脚淌过了冰凉的浅水滩走到了对面那块布料旁,慢吞吞地拾起周围的一根枯树枝,紧闭着双眼轻轻地将布料掀起。
如果这时顾浅的廖师兄在的话,一定会踹他一脚然后骂他一声:“废物,你难道连这是一个人都看不出来吗!”
其实,把一个人认为成是一块布料不能全怪顾浅,要怪只能怪天太暗了,顾浅心里紧张,而那个人也实在是太瘦了。当他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人时,顾浅被吓得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素白色宽大的衣袖遮盖住了那人的脸和头发,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衣服下伸出了一只纤细如藕的手臂,否则真的很难让人看出这里躺着一个人。
不过,这荒郊野外怎么会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而且这人还一直没动静。
顾浅开始满脑子想着那些虚幻的鬼魅,无一不是长发披在脸前,穿着宽大的衣袍,双手伸直抬起,两脚悬空,仔细看还能看见长发下幽怨慑人的眼神。
一想到这,顾浅不禁打了个哆嗦,斜眼瞄了一下那人的衣摆下伸出的两只脚,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有腿,是人不是鬼。
可是,为什么在小腿上会插着一根羽箭,羽箭旁的布料眼色还很深?
该不会是血吧!
如果这时侯,顾浅的廖师兄还在的话,一定会再踹他一脚然后痛骂:“白痴,在你腿上插羽箭你不会流血啊!”
顾浅瞬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人是因为腿上受了重伤才会晕倒在这里的。
师父说过,人在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秉着一副助人为乐,救死扶伤的侠义心肠,顾浅决定为他拔箭疗伤,说不定他还能带自己走出这片山岭,遂俯身解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袱,粗织麻布的包袱被平铺在石滩上,各类疗伤医具呈现在眼前。
顾浅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位盖世豪侠,刻苦勤练武术,虽然经常被武艺超群的师兄打得浑身青紫,但他从未气馁,当然不会医术,他身上带的这些东西只是给他的那些懂医术的师姐们备用的,要说他会不会救人,他只曾经看过他师傅给山上受伤的生灵疗伤。
至于给人疗伤嘛···
他真没学过,更不会。
可是当时顾浅一心只想救人,都忘记自己不会医术的事实。他俯下身隔着那人耳边处的布料,轻声道:“壮士,为了救你的性命,千万忍着点!”说完,他回忆着师傅救治小动物时的方式,开始为这人轻轻拔去腿上的利箭。
拔箭,上药,包扎······所有的步骤按照顾浅记忆里的顺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顾浅小心翼翼地包扎着,生怕有一点不稳妥。
直到最后一截纱布裹上了那人的小腿,顾浅才用力地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体力透支般地倒了下去。
当刺眼的阳光透过枝桠上树叶的细缝洒在了石滩上时,顾浅突然发现自己竟睡着了,稀疏的阳光刺得他几乎难以睁开双眼,但他还是打了个激灵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一瞬间,一张惨白的脸映入了眼帘,顾浅还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跟那张脸不过一指头的距离,甚至还能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顾浅吓得想要叫出声来,那人却迅速地将冰凉的手覆了上来,紧紧捂住。
顾浅的心里毛骨悚然,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寻思着他究竟要做什么。那人却将面前的几绺头发拂到了耳后,面色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要拖着他躲在瀑布下一块大岩石的后面。顾浅当然不敢乱动,半爬半拖地躲到了岩石后,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
应该说是一位女子,一位拥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
其实,顾浅对这位女子的称赞并不夸张。虽然顾浅懂事起从未下过山,接触的女子也大都是师门中的那些师姐师妹,但他也曾与号称江湖第一美人——虚雾派掌门之妻姚雪柔有过一面之缘,姚夫人的美是温柔妩媚的,可相比于眼前的这位不施粉黛的佳人却略感稍逊。
“少侠看够了没有。”不知何时少女已放下了手臂,凝视着顾浅依然在神游的双眼。
顾浅有些面色微红,挠了挠后脑勺,一开始准备好问的一些问题也早就抛之耳后。
不过,与其说少女在凝视他,不如说少女只是将双眼对着他,没有丝毫神色。顾浅这才发现素衣少女的双眼如同密林中的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不起一丝波澜,神秘而又平静。
“荒山野岭,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顾浅出于礼节不敢直接询问姑娘的名字,只好问他心里的另一个疑惑。为了试探,他还用手在她眼前轻轻摇摆。
姑娘的唇角只是向上提了提,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少侠不用猜疑,小女子的确双目失明。”顾浅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女子平静地回答:“小女子只是想出山外探亲,却不料半路遇上劫匪。那人意图夺去我父亲的钱财,我父亲只愿我们能够平安地走出山谷,便将钱财给了他们。哪知他们不守诺言竟将我父亲活活打死,我为了躲开他们跳下了湍急的河水,醒来时才发现不知为何倒在了这里。”
顾浅听闻震惊了片刻,依然涨红个脸:“那,那你为粗鲁地将我拖至这里,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顾浅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没想到那女子轻笑起来,淡淡地道:“我虽自幼双目失明,但我耳朵却能听见百米之外的声音。那群人中有一位武艺高强的人,若我不逼你屏住呼吸,恐怕我俩都难逃一死。至于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嘛,我还是十分感谢少侠昨夜对我的救,助。”
女子似乎刻意将“救助”俩字咬得很重。
顾浅更加羞愧了,头又埋低了,却发现昨晚给女子包扎好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一大片的血红,就像是绽放在冰冷雪地上娇艳的梅花,顾浅终于惊呼出来:“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我们得快点走出这片山谷找大夫!”
“咚”的一声,女子已经稳稳地晕倒在顾浅的怀里。
顾浅的脸愈发地红润了,他又羞又恼道:“姑娘,你就这么倒了,那我该怎么走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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