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竹马

　　“喂，您好？”秦玓瓅听见工作的号码再次响起，不急不忙地接起，放在耳边问候道。
　　“秦小姐，请问您心理咨询的时候跟我儿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对方的声音显然有一些焦急，但还是很有涵养地平息了这些怒气，秦玓瓅听出一些端倪，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您好，请问是陆先生的母亲吗？”
　　“是的。”
　　说起这陆家，秦玓瓅确实觉得有些诡异，倒也不是诡异，陆家的家境算富裕，只有陆七一位单传，这还算好，独生子女起了一个数字名字也许是父母的兴趣爱好，但更诡异的是，这位陆七明明在感情方面表现得像个痴呆，可现实生活中确是个成功的商人，想到这里，秦玓瓅又想起了这些相关的问题：“秦小姐，如果一个女人要我见她的家长，我要怎么回答她。”
　　“表现得礼貌一点，谦逊一点。”秦玓瓅暗道怎么会有一个女人愿意与他共享贫穷与富贵，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对方的回答让她猛然一震，直道绝对没有这样的女人愿意。
　　“我是说，怎么拒绝。”
　　“您……她……她不是你女朋友吗？”她理了理思绪，继续问道。
　　“嗯，”秦玓瓅真的想直接挂掉电话，但还是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谁知道对方竟然不打算说下去了。
　　“陆先生，她身为您的女朋友……”她继续添加道。
　　“打发我妈的。”对方不疾不徐地补充道。
　　“那么陆先生，您至少要打发到底。”她回答道。
　　好久以后，对方都沉默着，久到秦玓瓅觉得自己是时候挂电话了，对方传来一道冷酷地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声音：“秦小姐，我有点紧张。”
　　秦玓瓅突然想哭了，她在想，这位仁兄也许一定是不知道“紧张”的汉语意思吧。但虽然是如此想的，她还是耐心地回答道：“没关系，您要是实在紧张，把您女朋友的家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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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截止到这里，秦玓瓅又想起陆七超低的情商，突然想仰天长啸，但还是继续问道：“请问，陆先生……他说了什么？”
　　那一方，陆先生的母亲想必是十分的悲痛，缓缓回答道：“他跟人家家长说，妈，我回来了，这是我女朋友。”
　　秦玓瓅手一抖，手机不慎掉到了床上，又连忙拾起来，说道：“王女士，我其实……只是告诉他要是他实在紧张的话可以把他女朋友的家当成自己的家，这种紧张的氛围就会或多或少地得到减免。”
　　可王女士却跟她一样，先捕捉到的是另一条信息，她狐疑地语调都有些颤抖，说道：“他紧张？”
　　秦玓瓅顿时泪流满面，她淡淡地说道：“是的，其实陆先生他的心思……”顿了顿，她似乎是实在不想将这个形容词说出口，最后缓缓说道：“蛮细腻的。”
　　她听到对方的电话那边“啪”地一声，然后便是“嘟嘟嘟”的响声。
　　她放下电话，一张脸有些呆滞，不知是喜是悲。
　　其实，跟陆七讲话的时候，就像切西瓜，明明一刀下去可以分成两瓣，他却只是气定神闲地拿着水果刀轻轻地戳两下，到最后，西瓜君也忍不住了，然后掉到地上任他蹂躏，而他却淡定地拿起打火机一点，发现西瓜烧不起来以后，挑挑眉说道：“有机物一般都会燃烧的，这西瓜光合作用不好。”后来只是恍然大悟地又想到：“对了，水这种物质是不能助燃的。”转手一扔，将打火机扔到了垃圾桶，潇洒地转身离去。
　　然后，命运凄惨的陆家保姆就过来清理西瓜和打火机了。
　　作为一个心理医师，她万分地虔诚感到自己的道路仍算得上种西瓜的正轨是多么可贵。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秦玓瓅挑挑眉，看着批注闪烁在眼前，她接起电话，说道：“喂，您好。”
　　“喂？秦小姐，”秦玓瓅听着这一成不变仿佛还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声音，忍不住地翻了翻白眼，但还是非常专业地说道，“嗯，我在听，陆先生。”
　　“跟人分手以后，要怎么做。”
　　“……”秦玓瓅愣了愣，似乎稀奇地感到陆七这种人竟然也会明白“分手”的含义，又说道：“开车回家。”
　　“哦，”他回答道，然而以陆七简洁的不能再纯洁一点的性格来讲，他却始终没有挂掉电话，秦玓瓅干脆将电话放在那里，毕竟挂客户电话是一个不好的态度，久而久之便忘记了，渐渐有些昏昏沉沉的，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醒来，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了，她慢条斯理地睁开眼，揉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眼前伫立着的男人，呆愣了一会儿，然后又回过神来，说道：“斐意，这么早啊。”后来又看着窗帘透过的一丝有些黯然的阳光，发现自己的用词有些不标准。
　　她安慰着自己道，没关系，理科的女人用词不用太标准。
　　看他久久没有回音，抬头去看，却发现他面色铁青。
　　她无所谓的转过头，继续发着呆，许久听到他一声暴怒的咆哮：“秦玓瓅，你就这么不在乎我吗？”被他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得有些呆了，秦玓瓅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传出去很远，她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便是他冷酷的背影。
　　她想，也许她的思维真的不同常人，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当初父亲便也是这样的离开，只是黎斐意是暴怒的，而父亲是装作愤怒地离开，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母亲好过一些。
　　而黎斐意，大概是不要她了。
　　秦玓瓅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又为这个想法引出的悲伤感到无奈。是啊，这不正是他与她都想的吗。
　　他一时对她那么好，一时又那么的狂躁易怒，仿佛根本不再是当初那个性格温厚清冷的少年。
　　秦玓瓅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是啊，他又为什么会是曾经的模样。
　　她也变了，变得尖酸刻薄，不是吗。
　　突然想起了什么，秦玓瓅拿起床头柜的电话，发现电话已经挂掉了。
　　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差。
　　护士来给她检查，发现她已经没什么事了，说她后两天就可以出院。
　　“护士小姐，我可以今天离开医院吗？”秦玓瓅问道。
　　“可以，小姐，但是……”护士又开始解释道一些专业术词，秦玓瓅礼貌地听完，又赞同的点了点头以后，说道：“走吧，我现在要办出院手续。”
　　“啊？”护士被她的赞同正感到病人的配合给她带来的成就时，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一转眼，床前的病人却不见了。
　　秦玓瓅看着自己身上宽宽大大仿若裙子一般罩在身上的病号服，缓缓地荡到柜台，去找了趟主治医生，被医生好说歹说说了一通以后，秦玓瓅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了自己来医院前的那件衣服，急急套上，幸运地在口袋里找到一张银行卡后，刷完便潇洒地走出了医院。
　　她打了的回公寓，上了楼，正和准备出门的黎斐意撞上，秦玓瓅看了眼他，心想他正在气头上，不想去招惹他，于是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耳边却传来他清冷低沉的声音，“秦玓瓅，你根本不在乎你身边的人。”
　　秦玓瓅又一次地呆住了，回过神来，黎斐意已经转身要走回他的家，秦玓瓅迷迷糊糊地想，他刚刚不是要出门的吗。
　　容不得她多想，她已经抓住了黎斐意的手，她看着他，说道：“斐意，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便是我身边在乎我的人。”
　　“那你不声不响离开三年，又是做什么。”黎斐意冷冷地笑起来，眼睛里除了冷冽，还有很多秦玓瓅看不清的东西。
　　“你心里明白。”秦玓瓅笑了笑，然后又补充道：“不知道，还真被你骗了。”她看着黎斐意愣了一会儿，心下突然开始难过，转身，关上了门，眼里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地窜了出来。
　　他的阴雨不定，他的莫名其妙，她都受够了，可是此时心里却还是不争气地想起他的好。
　　她记得，曾经有一句话这么说。
　　在一个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之间，大多数女人会选择前者，而大多数男人则会选择后者。
　　她觉得这句话错的真离谱，又或许她从来就不是大多数女人里的那个，因为即使她想抽身离开她爱的人，心里，身上，脑海里，却无法控制住她想起她爱的人。
　　心下一片纷乱，打开电视，无聊地打发着时间，却不知道经过自己的眼睛的，究竟是什么。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胃有些疼，却懒得去吃什么，心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当初北姩跟他说的话。
　　“黎斐意三年里，已经有四次因为胃出血住院了。”黎斐意这三年里，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地饥一餐饱一餐的吗。
　　她觉得有些无力了，但还是支起身子，去下了一锅鸡蛋面，撒了些葱，盛起来，闻着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她却只觉得没有食欲，将剩下的面冻进冰箱，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出门，转眼已经到了黎斐意的门前。
　　那天，他就是在这里灌着酒的，那个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秦玓瓅站在门前，又待了好久，过了一会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敲开了黎斐意的门，他打开门，身上的衣服还是刚刚见的那一件，她仿佛想到了他埋头工作通宵的场景，心里又是抽疼。
　　是啊，她的心，她脑子里的想法，甚至她的身体，她从来都左右不住。
　　“胃疼，晚上就吃点东西。”她看着他投来的目光，双手捧过面去，然后来不及看他什么反应，便急匆匆地回到了家里。
　　无所谓了，如果他肯吃，她就不看他，就不要想他的神情，她只是……怕他看都不看，晚上就真的一点东西都不吃。
　　手上，传来面碗的余温，她透过猫眼，看着黎斐意已经关上门，但还是忍不住去听有什么声音，尽管知道黎斐意一向很注重隐私，门的隔音效果都好的很，却还是凑上了门，仿佛哪怕隔的那么远，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早晨，她起来，梳洗好埋头在家写稿子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无非是交托一些心理咨询方面的患者情况，她点点头，无意看到猫眼外有什么东西，打完电话挂掉以后，发现门前放着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碗。
　　秦玓瓅笑了，关上门，将碗放好，又仿佛抑制不住一般，嘴角不受控制地翘的更起。拍拍脸，又变得一腔严肃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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