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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疏离（修）
自那一天后，两个人都默契地避开了有关那一晚的话题。他们找不出错来，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而之后，林旭明显感觉到杨峰锐的变化，但他生病忙着复习准备大考，并没多注意。现在看来，他似乎好几天前就不常和杨峰锐说话了。
林旭想问杨峰锐怎么了，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从两个人相处开始，杨峰锐就是这般的，热乎劲上来就使劲闹着你，一无聊就自己蹦跶走了。
“去隔壁班了吧，谈恋爱了。”林旭喃喃自语，喝了一口热水。他低下头才发现用的是杨峰锐的水壶，这才想起几天前开始就一直是他帮忙打热水了。
“喂，杨峰锐，今天中午也不回宿舍吗？”趁着还下课铃刚刚打响，林旭问出声。
“嗯不回了。”杨峰锐随意翻开数学书，头也不偏。
“那我帮你请个假。”
“……”
林旭叹了口气，看着对方手里的书，“你书拿错了，下节课是语文。”
杨峰锐仿若没有听见，过了一会儿，他才慢腾腾地抽出了语文。
林旭想，杨峰锐还是有些不对劲的，犹豫了一会儿，靠近对方小声说了一句，“你最近注意点，学校查得挺严的，宿管都问几次了。你今天中午还是回来的好。”
杨峰锐顿了一会儿，才转过了头，视线缓慢地略过林旭。在明亮的光线下，少年的脸显出略微通透的白皙，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对方脸颊右方残留的青紫印迹。
林旭像是被什么轻扫过脸颊，不自觉避开了视线。
杨峰锐突然伸手蹭了对方左脸一下。
这动作好久没有做了，静电“啪”的从肌肤间窜过，林旭偏开了脸，感觉皮肤被刺得有点疼，却听到对方仿若叹气的声音：“小旭，你太好人了。”
诶？
这几天一直有同学笑林旭的脸被狗啃了，半边脸带着青紫的红痕，浅浅的，但走近了就看得清楚了。
林旭偶尔会想起那天晚上，但那记忆仿佛被隔了成纱，模糊得就像梦中的几个片段，没有真实感。当时他气得挠人，觉得杨峰锐玩过分了，但再想想，看那东西，两个大男生忍不住□□，这现象也算正常，看起来自己反应倒过激了。只是杨峰锐这禽兽，瞧自己这肩膀酸疼的，不是狗啃的能这样？
而同宿舍的则睡得像死猪一样，没一人注意。
天一亮，那一个晚上就跟雾气一样消散得连个影都没有。
光线很好，林旭的面容能被清晰地捕捉，脸颊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愈发柔和。
杨峰锐克制不住地向前倾，停留在少年脸上的手指慢慢张开，贴近对方脸颊，最后整个手掌几乎包住了左脸，掩盖住红痕，触感出乎意料的柔软。
杨峰锐从未对林旭做这个动作，这不像是平时开玩笑的掐弄调戏，这动作太过温和、太过轻柔。他很想就这样轻轻抚摸一下，但却僵住了，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无措地动了一下手指头，指尖触碰到对方耳边的发丝。
林旭双眼清亮地看着他，微微皱着眉，似乎想避开杨峰锐的无聊打闹。
杨峰锐开始无措，那怪异的感觉又来了，看着少年，就忍不住更贴近一点。像是上瘾了一样，看到了就忍不住触碰，碰到了就舍不得离开，想要更深一点，更深一点。
“小旭。”
“嗯？”林旭刚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声音咕哝响起，“这样就看不到了。”随即而来的，是脸颊温热的触感，像是什么贴在上面，能感受同样温热的鼻息，一掠而过。
“小旭……”这一声是压着的，似乎压抑了很久，每一个字都轻轻地捏紧了他的心，林旭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地有些不正常。杨峰锐的呼吸声太过清晰地吹拂在耳畔，相似的热意，相似的体位，林旭几乎是瞬间就想起那个晚上，对方嘶哑着声音在不断舔咬着他的耳垂，不断呼出的滚烫的热气。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杨峰锐手指都僵了，大脑似乎又要当机，好不容易避开林旭几天，才刚刚碰一下就觉得又要坏事。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谁也不出声，只有气息偶尔撞在了一起。
林旭在无光明下愈发清晰地感觉到了湿热的温度。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周围的吵闹声都隐去了，嗡嗡地只剩些微的杂音。对方温热的手掌静静熨帖自己的双眼，两人的呼吸轻微交缠，这般的温暖和安静太过舒适，几乎要让人沉迷。林旭觉得自己又开始头晕，像是那个发烧的晚上。许久，他听见了自己悄然响起的声音，“杨峰锐，你今天中午约会后几点回来？”
对方突然就松开了手。
光亮一下刺激眼睛里，林旭难受地闭上了眼睛，抬起头，对方已是一脸灿烂的笑容，背面逆光，他看不清对方的眼睛。
“小旭，这世界上就没媳妇能比你更贤惠了。”
林旭微微眯起眼睛，“祝你这祸害早日被收了。”他感觉到贴在脸颊上的热气渐渐散去，而眼前杨峰锐的笑容也渐渐模糊不清。
对方撇嘴，“小旭你个始乱终弃的家伙。”
即使是放晴了冬天，依旧是冬天，寒意不减。
杨峰锐渐渐收紧了手指，慢慢地放在了身后。
接下来几天，杨峰锐忙着窜班，跟其他男生也打得热乎。早前班里爱拿两人脑补的女生也纷纷转移了阵地，开起了其他人的玩笑。
林旭也没有再和杨峰锐好好地说上一句话。
似乎年少时就是如此，每天都有很多事发生，充斥着每一个人的生活。每天都有新的热闹，新的话题，没有谁真正注意到谁在伤心，也没有真正关心你是否快乐。
不停地长大，不停地遗忘。
林旭依旧会问杨峰锐要不要帮他打热水，也会帮他收拾发下来的试卷和作业本，保持其桌面基本的整洁。杨峰锐和后桌胡侃上了兴致，就常常凑一块，晚自习也换位置。林旭偶尔想要插两句话，但都是自讨没趣。
“杨峰锐？”
“……”
“杨峰锐？”
林旭发现最近喊杨峰锐愈发艰难，每一次都要喊两遍以上，这种一直喊着他的名字的感觉是有些烦躁的，但他依旧耐着性子。对杨峰锐，他习惯了。
“杨峰……”
“诶诶，你在喊我啊！”杨峰锐匆忙间转了一下头，“怎么了？”
“没事。”林旭看着对方眼里还沉浸在讨论中的兴奋神采，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他本想说，他今天下午会回家一趟，会带些对方最喜欢吃的酸菜来。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但他还是礼貌地问了，“你要我带点吃的回来吗？”
他并不傻，被默默排斥在外的感觉，他很熟悉。
“啊？算了吧。那啥，今天不是佳倩她妈妈过来吗？佳倩说会留点吃的给我。你想吃点什么？我留给你？”杨峰锐一向都是这样笑的，眉角微微挑起，嘴角也跟着拉大的弧度，眼里会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好像永远都保持着最佳的状态，有着无穷的活力。
“不用了，你吃吧。”林旭突然就笑了，杨峰锐老嫌弃他一个人闷闷的，不肯笑。其实对方错了，他是经常笑的，嘴角微微弯起，然后温和出声。他就是这般，不冷不热，对谁都很好。很容易接受不公平，很容易习惯。
杨峰锐愣住了，一时间忘了自己刚刚到底在聊什么。林旭低头喝水，他后知后觉地把手中刚刚抢到的饼干递了过去，“吃呗？”
林旭抬头又笑了一下，摇摇头，“你吃吧。”
这是什么感觉？对方弯起的眼角令他胸口发闷，杨峰锐捏着饼干的手指紧了紧，“林旭？”
“嗯？”
“吃吧，挺好吃的这个。”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夹心的。”
“林旭。”
“……”
这一次，是林旭不再回应了。
杨峰锐就坐在林旭的旁边，即使对方低着头，他都能看见他的侧脸。
这时，林旭抬起头喝了一口水。这家伙喝水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闭一下眼睛，睫毛贴一下眼窝然后慢慢地掀开。
这一幕被杨峰锐收入眼帘，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收缩了一下，如同纸团浸水后开始慢慢发皱。
周围的空气都随着林旭那轻微的笑容而缓缓凝固了，这种笑容他看过太多次了。每次有女生跑过来问题目的时候，他会笑着点头；每次她们头痛抱怨的时候，他会笑着等待；每次有女生把零食递过来的时候，他会笑着摇头表示感谢。
真是个礼貌温和得欠扁的家伙。
这不是林旭嫌弃地看着他手里饼干的表情，也不是皱着眉头被强硬喂下最后被捂住嘴不得已鼓动着腮帮子吃完的样子，更不是林旭被惹得烦极毫不客气从他手里抢走自己一口吃掉的情况。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杨峰锐看着自己手里的饼干发愣，最后咬了两口吃掉了。饼干屑黏在口里发酸。
明明饼干已经递出去了，但他却没有了扑倒林旭往他嘴里送的勇气，就似乎，只要一忍不住，什么东西就破了。
他好不容易远离的、埋葬的感觉就会破土而出。
那是不对的。
“小旭。”轻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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