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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有条件
爱你有条件
欧怡青提早到机场,托运行李后,迟迟不入关,直至广播点名催促。
迫不得已离境,仍然一步三停,依依不舍;即使坐到座位,还在暗暗瞄着舱口。
演艺圈待了两年,恐怕副作用是影视剧中毒。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最后时刻、机场截人?
欧怡青打心底鄙视自己。
直至飞机起飞,一颗心方落地 。冷。
最后一次,告别他的城市。而他,终归没来送别。
呵,金皓薰。
在不可能辨别出街区楼宇的高度,欧怡青倚着缅怀,寻觅第一次牵手踏青的公园、第一次亲吻有蚊子的河畔、老板娘很豪爽会打八折的烤肉店、还有熟稔如指掌的他的经纪公司所在的街道。
欧怡青默默地温习,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她懂得,现在起,她该试着忘了他。只是,她很怕,漫长岁月的另一端,忘到最后,忘无可忘。
那个头发短短硬硬的金皓薰。
那个害羞时会不住傻笑、有一个酒窝的金皓薰。
那个帮她把日程排得满满、却会在录音间隙借肩膀给她小憩的金皓薰。
那个一年四季着一板一眼衬衫西裤、但数学很差一点不像生意人的金皓薰。
那个想要与他签下一辈子长约,不只是经纪人的经纪人,金皓薰。
然而,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欧怡青父荫笃深,真正是千金小姐,又是独生。签约金皓薰旗下,入艺界前,与父亲约定两年为期,发展音乐爱好;到期后弃艺从商,继承家业。
半年前,约期将至。谈话中,金皓薰开始有意无意地问,将来什么打算;欧怡青总是说,回英国吧,总要顺应长辈的期待。
其实欧怡青并不那么想回去英国,她不是没有叛逆的。如果金皓薰肯挽留,她心内的天平,或会偏向另外的方向。
然而金皓薰从不挽留。每每只是说:“我尊重你的决定。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之于生命,何为重要?
心重要、肝重要。
心要衰竭、肝要坏死,不见谁动辄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逼到情急处,那金皓薰,也只抛出一个假设从句:“如果我再成熟一些,再成功一些,一定娶你,要你留下。”
言外之意:你很好,可我终究年轻,前方尚有更佳风景等我去瞧,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去做。
撇清之意,溢于言表。
两人之间,第一次起了隔阂。
隔阂一生,不得推心置腹,只剩推三阻四。转眼推出半年,推至今日,欧怡青要归国。
不同以往探亲,此番不再买双程票;不同以往探亲,此番金皓薰不来送机,甚至电话短信都无。女孩子不能太不矜持。欧怡青也不好打过去。何况打过去又怎样?逼出一句再见又能怎样?
是失恋了吧?
即使谁都没提一句确切的分手,即使谁都没掉一滴确切的眼泪。
如果不是班机上,恰好有位婴儿。他因气压不适,哭到肝肠寸断。饥思食,渴思饮,不舒服就放声大哭。随心所欲,不过这么一段。
而成年人,怎样肝肠寸断,也要顾及体面。不在乎,比起流眼泪,是更体面的方式吗?
那么,就装作不在乎吧。不去想了吧。
然而,欧怡青煽情地发现,愈是不想去想金皓薰,愈是想起他。
欧怡青想起金皓薰将经纪公司第一次扭亏为营时的资产负债表,送给她作礼物时兴奋的脸。她稍有语塞,他就别扭地一径说,算了吧送这个好奇怪。还是她不断保证喜欢这份真得有些奇怪的礼物,才算罢休。
欧怡青想起金皓薰曾拖延那么久,不敢对她表白;却在庆功夜的夜店里,在拉她跳贴面舞的陌生人面前,强硬地将她拉开,严肃地质问:“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欧怡青甚至想念起金皓薰不老实的睡姿,想念他说着梦话将她踢下床;想念他主动却永恒刷不干净的碗,想念他三天才换好的电灯泡;想念他开会时念不完的发言稿,想念他讲英文时缓慢平冗的语调。
同金皓薰在一起时,欧怡青怕矫情,从不肯说爱;分开却发现,爱,明明存在,却绝口不提,才是矫情。
感情,从来不止黑或白;当条件成立,是爱;条件不成立,是无果的爱。
于是,世间的故事,不仅仅循着范式:公主与王子相爱了,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也有:要回英国女承父业的欧怡青,与留在台湾替父还债的金皓薰相爱了,从今各奔东西。
讲条件,不是不肯付出;是直接的付出帮不到对方时,另一种无奈的付出。
这不是世人颂扬的爱情。但,这也是爱情。
飞机落地时,欧怡青释然了。
她将手机换回在英的卡,准备拨电话给父亲报平安。开机却收到一通陌生来电。她犹豫地接通,那一端响起激动溢于言表,却依旧缓慢的话语。
没错了,是金皓薰。
金皓薰说,他在机场;金皓薰说,他在曼彻斯特机场;金皓薰说,他在曼彻斯特机场等接机她。
欧怡青微皱眉头:“别闹。”
她的眉头一直不得舒展。直到出关后,看到那张熟悉的娃娃脸。
金皓薰真得就站在那。
不是韩剧样绝代风华的两人心无旁骛的偶遇,欧怡青没有好莱坞式慢动作奔向他,金皓薰不曾迪士尼地抱起她原地打圈圈。
金皓薰穿与曼城冬天不合时宜的单薄衣衫,鼻尖都冻红,还在东张西望。欧怡青愣怔地走过去,戳了戳,才傻乎乎地问:“你怎么在这?”
金皓薰得意地答:“我搭早你两小时的班机来。”
“你来做什么?”
“给你个惊喜。”
惊喜?不容置疑,一个人肯飞十来个小时来接机,较之再见都不说一声的再见,着实是惊喜。
欧怡青却打不起精神:“哦。准备在曼城待多久?”
“不走了。”
“不走了?”欧怡青机械地重复,声音升八度。
“恩,”金皓薰笑,“我的惊喜可不是悄悄飞来等你;而是我准备发展国际事务,英国是第一站”
当然,金皓薰不能只顾英国站,国际事务或会遇到诸多挫折。说“不走了”未免夸大其词。但管它呢?车到山前,峰回路转,是明天的事。
欧怡青与金皓薰,不是公主与王子,多了顾忌杂念,却也更强壮。
爱或会变得世俗,派生附加条款;但它本身亦是催人满足附加条款的至大动机。
金皓薰接过欧怡青的提箱,拖起她的手。
他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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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时隔日久,不一定看得到。
砂糖文,to Ire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