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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花败
2003年是一个刚刚步入二十世纪不久的年代,科技还不算多么发达,城市中的人们仍旧忙忙碌碌,这是唯一不变的。
这一年是非典期,发病人群很高,街上的人们多数都带着口罩。
而这一年,唐零22岁。
自从21岁那天带着石榴离开孤儿院之后就继续在外摆摊挣钱,如果一天生意不错还能卖一百来块钱,当然还要防着有城管的基础上。
他没什么大的理想,只是想无波澜平静的生活,仅此而已。
然而就是这一年他依旧在天桥上摆摊,性子不温不火,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叫卖,22岁的他眉清目秀,很多小姑娘喜欢在他摊前停留买点什么,顺便搭一下话。
对于这样的搭讪他很不喜欢,每次也都是以沉默来拒绝,久而久之,搭讪的姑娘也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着时尚职业装的中年女人走到他的摊位前,命运之轮在那时悄然发生改变。
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裙装的女人有着性感的身材,姣好的容颜,气质高贵大气,她拿起摊位上的一对廉价耳机问“这位小哥,多少钱一副?”
“八块。”
女人翻转看了看掏出了十块钱给他,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开始搭话“生意不好做吧?一天能挣多少钱。”
对于这样的搭话唐零不想多理会,不咸不淡的说“尽之所能,能吃饭便好。”
女人开始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肤色健康略微有些苍白,身材清瘦有力,面相清秀英俊,是个不错的好男人。
“每天起早贪黑的挣这么点钱不容易,我观察了你几天看你是个有韧性沉稳的人,不如到我公司试试。”女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唐零一蹙眉,对着女人本就没好感现在又说这话当下便拒绝“对不起,我没兴趣。”
“呵呵你别误会,我们是正经公司我是做公关的,我们在招服务生你可以跟我去公司看看,不想做也没关系。”
“我们的工资出的很合适,一个月3000不过是夜班,酒吧当然是夜间出行的人多了,怎么样,考虑吗?”女人捋了捋头发,她知道这个小伙子在考虑。
那一天他跟着这个女人去看了看这个所谓的酒吧,可是当到了门口那触目惊心的【烟火夜|总|会】让他当下一震,自知被这个女人骗了。
那时候他很傻只是想找份工作,他和石榴的生活太艰辛了,非典时期工作根本就不好找,能有一份机会就不想放弃,但是这个女人欺骗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单纯。
唐零转身就走,不过被一群黑西装的保安们拦住,他知道已经进来就很难再出去,这种地方官府本就管不了,即使他再能打,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
“你叫唐清对吧?还有个弟弟叫石榴,两兄弟现在相依为命。”那女人点了一支烟,很悠哉慵懒的说着她所知道的。
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还知道石榴?这并不像临时起意而想是蓄谋已久“你想干什么?”
而这女人只是走了过来捏住他的脸仔细的看了看,不由得赞叹“皮相真的算不错,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你只要配合我,你赚钱我也有利益,何乐而不为?”
说到这份上他也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单纯,但是他心底里残存着一个疑问“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图什么。”
“呵呵小兄弟我现在该不该告诉你呢,其实之前我不知道你的,但是你之前是在孤儿院的吧,是你们唐院长给我介绍的你们,可惜那个叫石榴的还是个孩子,等长的再大一些再说吧。”
唐清觉得晴天霹雳,离开不到一年,唐院长居然会这样出卖他?!把他介绍到这种地方,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Cora和唐院长根本不相识,在唐清离开的某一天唐院长买东西在路过那条街看到烟火的招聘之后动了心,一个人的心底某处总会隐隐欲动做大胆的事,他已经老了,但是唐清可以。
他通过上面的电话找到了Cora然后说了两个人名,因为孤儿院中只有那两个孩子皮相不错,他想透过唐清再赚一笔。
于是这个男人和这位公关经理达成了协议。
在他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变化,但是Cora是个老手很轻易能够看的出这个年轻男人的眼睛里簇着一团火,即将就要爆发,她笑了一下觉得不妨都告诉他“你的工资有他的一半,说起来还要感谢他,我们这里正好缺人,你这样的青年,会很让人喜欢的。”
这句话真是让他想吐!忽然想大笑想冷笑,为自己的愚蠢单纯而感到可悲,为什么还要相信,这一切究竟什么才是头?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男公关。”他阴沉着脸,声音就像化不开的冰。
女人打了个响指,让两个保安把他带到了她的办公室里,然后这个女人坐在皮椅上,又点了一根烟“以后你叫我Cora姐就行。”说着摆出了一个很性感的姿势,勾了勾手指“来,让姐姐教教你。”
忍着反胃感他纹丝未动脑子里涌出一个可乘之机“我可以留下来,不过我想先做服务生,就是端酒的那种。”
Cora吐出一阵烟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然后笑了笑“服务生可没有男公关挣钱多呢,你接受了培训日后接待一晚小费起码是你一个月的工资。”
“无所谓。”
就算是挣得再少,他也不愿出卖自己的身体,跪在地上服务那些让人恶心的富婆,遭受非人的待遇,到最后毁灭的只有自己。
就算我活的再低贱,也要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从那一天起他成了烟火夜总会里的男服务生,穿着白色制服梳理的清俊有型,优雅的送着一盘盘酒到各个包间,有的时候能看到各种污|秽|淫|乱|的画面。
他之前就像是蒲公英,降落在山间居无定所被风一吹飘落在山间各处,恍惚之间来到一处定所但之后又被抛弃,这朵已经消散的蒲公英如今转身成为一朵罂粟。
美丽诡魅带着一身的荣光却看不到眸子里的任何光彩。
就像个死人。
孤独没有花香的人生在这所罪恶之源中绽放着,红色的死亡之花被形形色色的风抚摸着。
烟火之前走了几个男公关,都是做不下去的,说太熬人了,每天都快吐了。
还有不吃香的男公关对他说——哥们,看你不错怎么不做呢,我一个月还能拿到一万呢。
他不跟那里的任何人说话,我行我素每天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不逾越一份不多说一句,他安静美好的根本就不像这里的人,而他赚到的钱有一半已经归到了唐院长的账户里,因为他是中介,Cora之前也答应了。
每个月3000的工资,只有1500是他自己的,他干了整整一年,没人知道这一年他是受着怎样的心理煎熬。
石榴有时候带着泪问他——九哥你最近怎么总是好几天才回来,石榴以为你不要我了。
——九哥我们的伙食比以前好很多了呀。
——这个鸡腿我留给你了,你在外工作一定很辛苦。
十六岁的石榴单纯的想象不到他的哥哥在做什么工作,他只知道哥哥一定工作的很辛苦,他也想替他做点什么,但是唐清只让他好好上学就行。
其实他不是什么上学的材料,虽然是个中专但是他也很努力的完成三年的学业,期望等成年了能够替九哥分担一下,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每当石榴入睡的时候他都会爬起来走出租的平房,爬到房顶看着月亮狠狠的吸几支烟,很想逃离这种生活,不愿意被那些人这样控制。
他知道Cora不会轻易放他走,因为她所期望的是他做男公关,培养成最红的那种。
不过抱歉,这是我的底线,你——不能触碰。
在他做服务生的期间,他不知道有个目光一直紧紧的追随着他,那个人就是何甜甜。
二十五岁的何甜甜那个时候还没做到主舞的地步,只是个伴舞,站在后面翘首弄姿,也是吸引着无数人的眼球,伴舞的工资没有主舞的工资高,但她也不觉得遗憾。
有时候有几个商业富亨在她下台的时候请她喝杯酒,在没认识唐清之前她会很欣慰的接过来然后跟这些富亨多侃几句,心情好的时候没准还能有小费。
有时候那些大腹便便头发谢顶的总裁们会约她来419,她都能很巧妙的应对过去。
这些夜店生存的人们荒诞而又挣扎,有的单纯是为了金钱有的是为此刺激而有的是逼不得已。
在这种醉生梦死的环境在这场糜|烂的灯光下她见到了一身白衣出众的服务生——唐清。
该怎样形容这个男人呢?清心寡欲沉默无言对谁都是礼貌点头但从来不说什么,仿佛这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在这糜烂的烟火里他是她所仰望的一束光。
原来在这样的地方,还能找到这样纯洁的光芒。
她试图跟这个男人打招呼,试图接近他,试图跟他说话,但得到的全部都是“不好意思,我在工作。”这样冰冷的回答。
然后留给她的就是一个清瘦孤寂的背影。
那时她还不是特别伤心。
地中的罂粟花开了又败,随着孤寂飘向远方,空中没有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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