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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顾琰带着瑟瑟发抖的叶长晴来到柳宿的病房,柳宿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长睫微翘,如同睡着了一般。叶长晴看到柳宿便眼泪婆挲哭个不停,医生和护士神情肃穆,气氛被渲染得跟送葬似的。
顾琰轻咳了两声,提醒他们柳宿还没死呢。医生回过神来,说:“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不过还要继续观察,等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再做判定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们医院还是负点责吧,不要再让病人跑了,我每天事情也很多的。” 顾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心力交瘁的对医生说。
医生有些为难:“你也知道,病人太多,工作人员根本忙不过来,也不可能整天盯着他啊。”
“那就专门找个人看着他吧,钱都是小问题,他爸妈有的是钱。”顾琰撇撇嘴,暗暗想着柳宿这小子让自己忙来忙去,也得让他放点血才行。
叶长晴擦了擦眼泪,说:“我没课的时候我过来照顾他吧,顾琰你去忙就好了,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
顾琰点点头,自己手头的事情真的太多,而且把人交给叶长晴也可以放心。
从医院出来,阳光暖暖的照耀在身上,顾琰觉得自己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阳光。仿佛只有在阳光之下,一切都会遁形,都会无处可逃。
不知为何,顾琰心底有一个想法,觉得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拨云见日。
但是心里还是很压抑,压抑的难受,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努力想,却离真相越来越远。
顾琰理了理所有的线索,死掉的四个人里,只有最后一个人的家长反映说发现死者神神秘秘的看一张纸,也就是只有最后一个人的行为有异常。可是相同的死法,若是白袖所为,为什么最后一人举止会不同。
顾琰决定从最后一个人开始查起,总觉得这个案子不会那么简单。
敲开最后一个死者张铭的家门,张铭的母亲抬着一双红肿的眼打开门让顾琰进屋坐。四十出头的女人,头发却已白了一半,只在这几天之间便苍老了容颜。
张铭是独子,从小也成绩优秀,家庭很幸福,可是想不到会发生这么一件事。张铭的母亲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掉眼泪,自己辛辛苦苦将孩子养这么大,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可转眼说没就没了,任谁都无法接受。张铭的父亲在外地工作,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当时就晕了过去,加上先天性心脏病,就再也没醒过来。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在连续经历丧夫丧子之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顾琰听得心酸,却还是追问:“请您仔细回想一下,张铭他在出事之前有所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只要是和寻常不同的,每一个细节都请您好好回想,这对破案有帮助。”
张铭的母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想,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他有几天还真挺怪,本来挺懒的一个人,那几天突然想起晨跑,我帮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他袖子和裤腿上经常沾着红泥。 ”
顾琰暗忖,红泥在这一带很少见,路上基本没可能出现。
“那他一般是几点出门的?”
“我也不清楚,每天我醒过来的时候他都不在,我做好早餐之后他才会回来,大概7点半吧。”
“您一般几点睡觉呢?”顾琰追问。
“我睡得早,一般晚上十点就睡了。”
“每天都如此么?”
“嗯......”
顾琰微微挑起嘴角一笑:“我想,其实您儿子张铭并不是晨跑,而是根本没回家睡觉。”
张铭母亲被吓了一跳:“你是说我儿子每天晚上都不在家?”
“是的,我敢肯定。”顾琰目光灼灼:“你说他裤腿和袖子上都沾有红泥,可是这里的路上是不可能有红泥的,唯一有红泥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贤隐寺那边的山头,一处就是北鸣山。贤隐寺离这里太远,如果步行的话,晚上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往返,但是又不可能打车,因为出租车那么晚是不可能到那么远的荒郊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北鸣山,距离时间都很符合。”
“不,绝不可能!”张铭的母亲突然激动起来:“我有一天晚上睡得浅,还听到他半夜上厕所马桶的冲水声,那绝不可能是我的幻觉!”
顾琰沉下脸来:“你可以具体说一下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二天他晨跑回来身上还沾了红泥,但是后几天的晨跑就没有了。”
“你是说,从你确定他在家之后的几天,他身上就没有红泥了?” 顾琰隐隐感觉到事情不简单,其中的隐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是的,我很确定。”张铭的母亲一字一句。
“嗯,您提供的这些线索很重要,谢谢您。”顾琰起身准备离开,张铭的母亲却叫住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顾琰。
顾琰心下疑惑,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个精致的小木雕,而木雕所雕的人,竟然是张铭。
张铭的母亲哽咽着说:“这是从铭铭床底下发现的,放在相当隐蔽的地方。我一直没有说这条线索,因为我知道,铭铭的事情,不可能抓得到凶手......他一定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就......”
看着张铭的母亲又开始落泪,顾琰忙连声安慰,保证自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从张铭家里出来,顾琰直奔那个古怪老头开的小书店,远远的看见老头坐在躺椅上逗一只鹦鹉,样子怡然自得,可是鹦鹉尖利的叫声传入了顾琰的耳朵,让顾琰浑身一颤。
“还有一个,快结束了。还有一个,快结束了......”
老头抬起蒲扇扇了扇笼子,悠悠说道:“就快结束了啊......从来无知都无痕,如今悲悯余几人?来年梨花开再胜,独留白骨看日升啊。”似叹息,似追问。
顾琰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礼貌的问:“大爷,我想买本书,记载那些借尸还魂之类的方法的,您看,有么?”
大爷缓缓抬起头,看了顾琰一眼,又低下头,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年轻人,何必呢,自找苦吃。”
顾琰不理会他,却听那鹦鹉又在叽叽喳喳学舌:“自找苦吃,自找苦吃...”
“您这儿到底有没有啊?”顾琰拿出耐心,又问了一遍。
而那老大爷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摇着扇子自言自语:“还有一个,就快结束了。”
顾琰皱了皱眉,不想再搭理这阴阳怪气的老头子,转身要走,老头在他身后幽幽叹道:“到北鸣山去吧,你会知道,你想了解的东西,只会害了你......“
顾琰没有回过头,一路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想要了解的东西,会害了自己,可是还是想要去了解。柳宿曾经解释过这个问题,关于为什么想要破案。顾琰一直记得,柳宿说,因为我要看到黑暗在我手下无处遁形。那一刻的柳宿,耀眼至极。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呢?顾琰摇摇头,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在很久远的以前,看到冷着一张俊脸进行推理的柳宿的时候,他想,此生一定要站在柳宿的身边,与之并肩。于是他爱上了侦探这个身份,直到如今。
顾琰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这不是突然的想法,而是一种潜在的直觉,难以言喻,但是在心中一直很明晰。
顾琰最近总是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想起之前在网上到处追随柳宿的足迹,直到柳宿认可自己。柳宿以为他和顾琰的相遇是缘分,顾琰苦笑,哪来的那么多缘分?
缘分,便是让我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你,一眼便天塌地陷。
这些话,顾琰是不敢想,不敢说的。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如果不说出口,便再没有机会了。
顾琰想,等柳宿醒过来,等案子解决了,一切都会好的,这段时间所经历过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境。
北鸣山,青城最大的墓地。从前没有经过改造,很多人都没有火化就埋了,老人们常说那里阴气极重,后来组织修建了陵园,那些乱坟也逐渐少了,只是很多年以前的坟茔还在,因为这里的人相信入土为安的说法,都不肯去挪动那些早已存在的旧坟,所以在山腰上还是错综复杂的排布着很多坟墓。
北鸣山,所有线索都指向北鸣山。顾琰不知道北鸣山上究竟有什么,但是他相信,那是关键。
顾琰只身一人前往北鸣山,由于不到扫墓时节,山上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凄凉冷清。顾琰一直在想张铭一个人到这坟山上到底是为什么,而且还选在大半夜,着实让人匪夷所思。而且偌大一个北鸣山,该到哪里去找线索。
顾琰一阵抓狂,又安静下来想了想,陡然间,那老头说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来年梨花开再胜,独留白骨看日升。
日升在东方,这山上梨树少之又少,加之又能最早看到日升,而且有红泥的地方,顾琰往山上看去,只有山腰的听风亭了。
其实那老先生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了,不是么?顾琰讽刺的想。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在冥冥中注定好,自己再怎样自以为是,也不过是照着人生应有的轨迹在走。
爬到山腰,走进听风亭,顾琰只觉得耳边有山风呼啸而过,顾琰忍不住张开双臂,任风吹开衣襟。顾琰找到了听风亭旁边那一棵瘦小的梨树,找到正对太阳升起的方向,发现泥土果然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顾琰蹲下身用手一捧一捧将土挖开,觉得自己是在一层一层刨开假象,马上就要面对真实。
挖到深处,顾琰感觉手指触到了东西,三两下刨开剩余的泥土,顾琰发现那是一个木头做的盒子。盒子很陈旧,但是保存完好,打开盒子,顾琰几欲作呕。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玻璃缸,而玻璃缸里,用鲜血浸泡着一丛长发。
玻璃缸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用毛笔书写,可见年代已然久远。端正的楷书只写了短短几句话:青丝以血浸,七日为期,于坟茔虔心跪拜,取坟上木依貌雕,置于家中,魂可长依。
顾琰看的一头雾水,青丝,谁的青丝?魂可长依又是什么意思?前三个人分明没有看过这张纸,而四起案件的手法却相同,难道说......
顾琰急忙捏着纸下了山,天色渐晚,远处的坟茔泛起点点磷火,悠悠隐隐,无不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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