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言（上）

　　Part 5

　　苏愿篇
　　我和司言在高二的冬季第一次遇见。
　　他才转来我们班上时，看着站在讲台上，穿着黑色羽绒服和麻色的围巾包裹着的他说不出来的舒服，在面对几十双探究的眼睛却依然从容不迫的他更吸引了我。他叫冶司言。
　　他被班主任安排在我旁边仅剩的空位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紧张。
　　看着他向这里走来，我朝他抱以微笑，可是他却像没看见我般，淡淡的落座在他的座位上。这使我第一次在人际交往上感到了挫败感，从小到大，我的朋友一箩筐，没有人对我亲切的微笑报以淡漠。
　　我憋了一下午话。
　　在自习课上，看着他的侧颜我的脑子里在想着，怎么才能让我们说上一句话。结果，我扯下了他的耳机，却换来我俩被那个戴着厚厚玻璃眼镜的女班头罚站在走廊。
　　我生气，性子里的倔劲被他嗅的点了起来，从来没遇见过这样怪脾气的人。于是我开始耍起任性，三天两头的找他麻烦，我乱放在他桌子上的书本和用过的纸巾，或者藏起他的耳机，再或者把班头课的数学书藏起来…两个星期过去，他都抱以无所谓不想搭理我的态度。
　　可是那一次，我正趴在桌子上想明天该怎么整他的时候，‘砰’的一声，教室后门发出巨大的声音，回头却发现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
　　那一秒我感到了紧张，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门上的那盆水与我无关，只听到心脏在狂跳，甚至心底有声音在祈求他千万不要认为那是我做的而讨厌我。
　　“你就这么想要让我难堪？只不过让你罚站了一节课，有必要这么记仇吗！如果你想让我道歉，那好，对不起！对不起可以了吗！求你别再玩小孩子的把戏了！我也没空再陪你玩！”
　　我被他的几句话说的愣在座位上，那些话在耳朵里轰隆隆的叫嚣，只觉得心里顿感委屈，想要解释的话也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就看着他甩门而出，那天再也没出现在座位上。
　　第二天他还没来上课，冲动让我觉得我该去找他解释。于是课间的时候我潜伏到班头办公室翻到了他入学登记表找到了他家。
　　当打开的房门里出现一个跟他有着一样好看眼睛的妇人问我找谁时，我猜她一定是冶司言的母亲，于是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我…我是冶司言的同学。”
　　“是小言的同学呀，快，进来吧。”我闻到了淡淡的兰花香，不知怎的让我想到第一眼见到他的感觉。
　　随着他母亲敲开了他的房门，我看见不同于我房间的杂乱，还有坐卧在床上拿着书的他，他看着我。后来想起第一次去他家见他的场景，原来他并不是生气而不来学校，而是寒冬腊月被泼了凉水感冒所致。只是那一刻我没闲心想那么多。
　　我紧张的眼神不知道放哪里，看着他起身套上外套出了房门，我也不得不跟上他，然后尴尬的朝他母亲笑笑告辞。

　　“有事？”
　　“你…你没去学校。”
　　“难道你看不出为什么？”
　　“…… 你是生病了吗？”
　　“……”
　　“我来是想解释门上的那盆水不是我放的，我没有想那样做。”
　　“那以前呢？”
　　“…以前，以前是我做的… 可是，是你先扯耳机让我难堪然后罚站，所以我才…”抬头看了看他，绝对没想到这种情况，还以为我说到这里他会又发火，可却出奇的安静“...虽然你昨天对罚站那件事道歉了，可是那些事我又没有恶意，你干嘛一直那样对我？！”说到他一直无视我，不由的高了一个声调。
　　“我怎样对你？”
　　“你…你不理我啊！整天板着跟女班头一样的砖头脸！”
　　“就因为我不理你所以你几乎每天针对我？”
　　我心虚的点点头。“还有，害你感冒，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来真的。”
　　突然他笑了。眉眼中像极了刚才见到的他的母亲。像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在心头，热流在我的心头攒动。
　　“既然不是你用不着说对不起，我昨天只是气过头才说出那样的话。”
　　“那，我们是朋友吗！”
　　“……”
　　“怎么啊，不会这么小气吧！跟我做朋友可不吃亏的呀！”
　　“……”
　　“喂！”
　　“...我有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哈？冶司言你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对吧！你不讨厌我对吧！”
　　“我有说过我讨厌你吗？”
　　“呀才发现你嘴皮这么讨厌。”
　　“你讨厌我是吧，那我们不要做朋友了。”
　　“啊没有没有！”
　　“那你刚才说什么。”
　　……

　　冶司言篇

　　17岁那年父母结束了长达十八年的婚姻后，我随着母亲来到了B市，母亲的故乡。
　　我的父母这一生捆绑在上一辈的媒妁婚姻中，终于父亲在十七年后和他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再次重逢后，这个家也终究支离破碎。母亲问我跟谁，我毫不犹豫的说“你永远是我母亲”。记忆中从小到大母亲都从没掉过眼泪，只是那天我的一句话，她抱着我哭了。
　　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她甘愿嫁给了当时一文不值的父亲，外婆临终前说“你母亲一辈子没看错人，嫁给你父亲时你母亲说他以后必成大事，你太姥定的亲，我也没拦着，可看如今我是害了你母亲。”母亲说的没错，后来父亲下海经商的确干出一番大事业。生活越过越好，可母亲从豆蔻年华蹉跎到双鬓已白，回报她的却是丈夫出轨。
　　来到B市，母亲着手我继续上学，看着母亲渐渐明朗的双目和积极的生活态度，我放下了心里的恐惧。母亲的坚强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害怕她会抛下我。我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可那一年的冬天注定不能平静。
　　第一次被众人注目，特别是后门位置的一个女生简直是快要站起来看着我，站在讲台上神情自若的我其实手心出了一层汗。
　　命运使然，我和这个女孩子成为了同桌。
　　她朝我笑了笑，不知是怕被她看出我的紧张还是怎样，我没有理睬她，低头整理自己的书桌。
　　我没想到第一天上课就被罚站在教室门外，寒气逼人，看着她气鼓鼓的站在那瑟瑟发抖，我想可能是自己没风度了，感到抱歉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
　　后来，我发现三天两头我总是丢东西却又很快又回来，还有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她的东西，心想这样能让她消气也可以。
　　可过了两周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消停的意思。当这节班主任的数学课，我的书又被她藏了起来后，我被叫去办公室谈话。
　　其实没有多生气她的小动作，只是没想到女生的脾气这么久了还不散。想到母亲费劲的把我转入全市最好的高中，我现在的精力不允许分配在这些事情上面，应该跟她道歉或者讲清楚的话被进门的一盆凉水浇透。
　　从没有想到一个女生有这么大的能耐，当我恼羞成怒的说出那段话摔门而出后，我就后悔了。其实在她眼中我看到了她的不安。。
　　接下来我被滴水成冰的冬天冻出重感冒，两天没能去学校。
　　当她不知道怎么出现在我家时我愣了两秒后觉得很正常，因为她绝对有那个能耐。
　　看着她紧张的眼神到处乱瞟始终切入不了正题，我想她也许不是来找我吵架的。
　　的确，当她说出第一句话时就证明了我心里的想法。
　　没想到本来是我道歉的话却被她讲出，看着她时恼时羞的表情，我心里竟然说不出的放松。
　　接下来的日子里，渐渐的我知道她性子里的死缠烂打，不同以前针对我的，现在却是对我好的不得了，但与其说是好倒不如说是无时无刻的跟着我。她对这些行为的解释是“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这样！”我哭笑不得。
　　的确相识她，我生活里多了许多‘从没想到’，连后来我们在一起也是我从没想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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