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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外传
温北有座山,连绵不绝数百里,将这座临海小城的西北面尽数包裹,自古时起,当地的人们便都称此山为天罗,口口相传,代代相承。
坐落天罗大山脚下的温北市本也只是一座小镇,后在中央政府的政策下,临海发展海业,堪堪不过数百人的小镇,逐渐扩大,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居住在天罗深山的山民们也渐渐陆续迁徙出来,落居于镇上了
而现在,夏侯家大概是唯一一户还居住在天罗山中的了吧。
青砖红瓦的大宅就建在最高峰的半山腰之上,大门之上悬挂着夏侯府的破旧牌面,退色斑驳的厚重木门虚虚掩着,白青石打的石阶打扫的一尘不染,来人依稀能见往日辉煌之时的景象。
年幼的夏侯自打有记忆起,她就未曾离开过这座大宅,每日早晨醒来,都是日复一日的艰苦修炼。
她设想过千万种偷懒的方法,每每被阿爷发觉,迎接她的只会是枯燥的蹲马步,从清晨一直蹲到傍晚,漫长,难以煎熬。
夏侯总是会强咽的眼泪,一边大喊,或许是发泄。
而坐在一边堂上的阿爷,听到夏侯的高喊,哧哧的笑了几声,也用高昂的声音回答她,“还挺有精神的啊,小丫头。阿莱——给小小姐再加半柱香。”
稚嫩懵懂的夏侯瑜知道了有一种人叫不可理喻的大人。
后来她又知道了一种人叫不可爱的小孩。
那天,经常上山看她的二姨抱着个软兹兹的小人儿,坐在大宅的堂厅里,正好早练结束路过的夏侯好奇钻上前,用自己沾满泥巴的手掐了一把小孩的脸。
好软——
小孩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女孩,白嫩的小脸迅速浮起一片红印,原本还是黑色的眼睛在水色弥漫下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黑金色,张嘴就大喊一声,
“”
还年幼的夏侯不明觉得厉害,便乖乖退到了一边,安静的听着阿爷跟二姨的交代事情,也不忘拿眼神偷瞄小孩。
她知道这是二姨的儿子阿虫,按族规已满三岁,就要在大宅里开始习武前的适应训练了,听徐姨说是比她还没有练武天赋的小孩,阿爷对他并不看好,不过是长子,注定要继承整个家族的。
从那天起,小夏侯每天早练前多了件事情要做,叫阿虫起床。
平日早练场上只有一个人抹眼泪,如今也多了个小肉团,哭天喊地叫的比树上的蝉都要响。
在阿爷不停重覆的训诫中,二姨夫书房里的日历一页一页的撕掉,夏侯个子一年一年的窜高。
阿虫从三岁的琳琳站到早练场上后,就没有再哭过,也许是早慧的他那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习武天赋有多差,眼泪汗水都碾碎了往肚子里咽,训练时那股拼命劲直让夏侯咋舌。
一直觉得好大好大的早练场也慢慢感觉狭小起来,跟屁股后头训练的小孩也多起来了。夏侯已经十三岁,以偷懒为天的她,今天早上也是提早打完一套拳,拍拍屁股先溜了,将一众小孩留给弟弟阿虫应付。
她晃晃悠悠的提溜着阿爷的鸟笼,穿过门厅准备往二伯的书房去,忽然远远地听见有熟悉的女声叫她的乳名。
“鱼丫——”
回过头,不远的地方,她的母亲还是身着她记忆中的那条牙白的锦绣旗袍,一头的金棕色头发依旧是用玉钗挽成髻,岁月丝毫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只是站在她身畔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今日陪她来的人,又似乎与以前的几位有些不同。
“母亲今日来的好早。”她有些局促,不知该讲什么。
“不早了,等会儿还要早点下山呢。”夏侯秀玫亲昵的揉揉了小夏侯毛茸茸的脑袋,向她示意,“这是你陈叔叔,来打声招呼。”
“陈叔好——”喜欢唐装的人很多,或许眼前这位陈叔是为配合她母亲的固执也穿了一身唐装,但夏侯面对他,当真感觉自己好像穿越到古代了一般。
“这就是你女儿?”这唐装男一笑,夏侯更清楚地感觉到奸商气息扑面而来。
母亲搂着她的肩,“是啊,才几个月不见,又是长高了。”奸商伸出手也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语气中带着毫无理由的宠溺讲道,“长得跟你挺像的”
“是吗?都说长得像她生父,说是像我的还是头一遭。”
“——”
是母亲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她多多少少感到些不太自在,便悄然背过身去,没再听母亲絮絮叨叨的话,领着两人往堂厅去。至于提着的鸟笼,夏侯随意招了个下人,让他挂到阿爷的房前去了。
夏侯从小就是在大宅里生养的,她的母亲几个月偶尔一次才会回到大宅里,像是来跟阿爷汇报什么,再顺便探望一下她可爱的女儿。
这又算什么。夏侯心里默默想道,她知她生父在她出生前便身亡他乡,是母亲一人走过群山回到这大宅中,生下她来,可又扔下她一人在外面世界生活。她幼年时觉得不公平,而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接受不公平。
她将人领到大堂,阿爷看似已坐着等了好些时候了,手边的方桌上就放着夏侯先前叫人送下去的鸟笼,往日里总是跟在阿爷屁股后头的阿莱居然不见了身影,换做大管家夏安在一旁站着。
夏侯不由地背后一寒,面上还是从容的将母亲和陈叔请上座,唤来下人上热茶。
“阿爷,二弟那边估摸着快结束了,我去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早让阿莱去过去盯着了。”
那早退岂不是被抓了个正好,夏侯有感心中似乎有千百万个哭包阿虫咆哮而过,纵横五年都没有拆穿过的小把戏,竟有日被当堂揭开,夏侯为自己今天不怎么样的人品微微默哀着。
“还杵着干嘛,快坐下咯你!”
夏侯略微诧异,还是乖顺的小步走到阿爷左手边的第一个位子坐下。奸商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她一本正经的端起茶杯,低下头小口喝着茶。
也许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她一直垂着脑袋,断断续续的听着阿爷跟母亲讲些零七八碎的事情,一边脑子想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她正思考到晚饭要不要去跟徐姨多加盘菜的时候,阿爷的一声叱呵惊得夏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夏侯疑惑的看向母亲,那身穿旗袍的女人欲言又止的回望她,眼底的希翼期盼让夏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奸商伸手覆上母亲紧攥木椅扶手的右手,安抚般轻拍了几下,才开口说道。
“鱼丫——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在阿爷的一声叹息中,夏侯莫名明白了先前为什么觉得这奸商不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原来母亲是要嫁给这奸商了,还顺带个自己这个拖油瓶。
“好啊——”夏侯不假思索回答道。
于是那日晚饭过后,在她的期盼中,她迈出了左脚,第一次踏上了外面世界的土地。
她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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