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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杀人夜【2】
男子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扇沉重的铁门外,然后像是在听着什么一样,侧耳站在原地淋了会儿雨,紧接着便是弯下腰,找到铁门与墙壁的一处缝隙,手里一枚长条物什隐没在袖口与阴影里。
铁条在门缝处探了探,迅速找到了门闩,片刻之后,门里有东西落地的声响闷闷传来,男子抽出铁条,推开了铁门。
里面是比外面还要黑沉的浓夜,哪怕是火光也只能地晕开一圈墙地。两名守夜官役躺倒在桌边,花生米与小酒漫开香泽。
男子的眼球这才慢慢滚下一点,露出眼仁来。他挨个儿摸了摸,从第二名官役的腰里扯下一串钥匙,放在手里打量,身形僵硬起来,却是不动了。牢里本是若有若无的一线虫鸣忽地急促起来,男子一颤,这才又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似的,一步步朝牢狱深处而去了。
他停在一间泛着明暖火光的牢间面前。
这里是整个空间里漫散游走的冷香的起源之地。
石壁凹凸不平,伸手可触纹理。满地稻草柔黄,染着异香,非贴面不可闻,却是连鼠蚁都不敢轻易驻足。
女子在席上蜷卧,瞳眸懒散,却是眉目带笑,一身秋棠色衣裙平整不见皱褶,发髻临睡时拆了,便是一瀑乌黑如缎纠缠。她从席上坐起,双脚上锁了铁链镣铐,连着足有半百斤重的铁球,足以让人在距离外动弹不得。
虫鸣声歇了歇又起,竟是从女子口中发出,许是距离近了,声色也变得轻柔缓行,低沉如喃语。
男子原先站在铁栏之外就已经僵硬了身形,不再动弹,如今虫声再起,便按着声做出了反应,他抬起手,把钥匙扔了进来。
金属钥匙串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缚住女子脚踝的那道露在席上的铁链之上,发出清脆地一响。女子满意地笑了笑,道,“接下来就不用你了,多谢。”
她伸手往喉咙下方摸了摸,伸出二指,精准无比地按进略微凸起的某处,张开的嘴在下一秒爬出一只全身黝黑的甲虫。甲壳泛着盈紫色泽,没有触须,只有三对足,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信息,它迅速爬了起来,一边不停地振翅发出鸣叫。
这虫子一出来,铁栏外的男子的四肢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眼球又上翻成了一片白色,紧接着开始摇晃铁栏,并试着用头与身体开始撞击铁栏,喉咙里顿时摩擦出嘶哑难听的低吼。
女子恍若未闻。她一把抓住了甲虫,拇指与食指捏着它看了看,叹口气,“可惜了这子母蛊。”
那蛊虫不停挣扎,锋利的足倒刺甚至还把她手指划了道口子,不多时便沁出了血珠。
女子眼神一利,二指一用力,虫鸣立刻停止,世界也即刻清静了。女子随手扔开已经身首异处的小甲虫,指甲里又漏出些毒磷粉,她便随手放进嘴里连带血珠都噬了个干净,紧接着拿起钥匙串开始解脚上的镣铐。
铁栏外,早已被蛊虫吃掉了内里的高瘦男人被销毁了母蛊,盘踞心脏的子蛊也随之死掉。他浑身抽搐地躺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意识早已不在,肌肉却还在不停地抽搐活动,一直到片刻之后,开锁声嚓咔一响,他也随着温度的最后冷却而停止了声息。
童曲起身,脱了束缚的双脚迎来久违的轻松感,连得她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不过……啧。
她瞟了眼门口躺尸死相惨不忍睹的男子,冷冷笑了笑,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只留下,男子来时的一行湿鞋印黯淡在过道石板里,挥发着他最后的生命痕迹。
**
末雪愣愣地站在一处屋檐之下,她的全身已经湿透,白衣黑发全黏在身上,湿淋淋的发丝在不停往下滴水,不多时就在脚边聚了一滩水渍,活脱脱像个刚爬上水的女鬼。她仍是没有半点情绪,下巴微微抬起,目光直直透过屋檐成串滴下的水帘望向对边的房屋,直至不可见的深沉夜幕天际。
——出来的时候还是干干爽爽的,结果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成了瓢泼大雨,避无可避,无处可避。
耳边听进的,全都是水声。脑后的墙屋之内也许还有屋中男主人的鼾声,但实在被遮天盖地的雨水遮盖了声息。无月无星夜,视野能见度被压近到了前所未有的短距离,连气味都已经被雨水扰乱了全部,这对向来靠视听嗅来行走的末雪简直是灾难性的刁难。
所以说,最讨厌下雨天。
末雪在檐下站了很久,时常有风携雨斜进屋檐底下,豆大的水滴砸在身上也是隐隐生疼,她只是在雨滴将打在眼睫附近时眨一下眼,透明的水线便沿着随意哪一道水痕从脸上滑下脖颈,雨势也只是小了一点。她隐隐开始烦躁起来,却还是按捺不动,耐心地等待这场雨过去。
片刻之后,雨线再一次转了方向。朦胧雨声里隐隐顺风传来奇异的口哨声,却是极为耳熟。末雪仔细听了听,眼里有危险光芒一瞬即逝。她抬腿往声音来的方向而去,身形立即消失在雨幕里。
而就在隔了两条巷子之处的童曲也在缓缓朝前步近着。她头上戴着雨笠,那是从守夜官役们身边顺手取来的雨具,可惜这样的瓢泼大雨之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好在也至少挡了些许从头顶下来的雨线。她把手指按在唇上,走一段便是一声哨,很快便看见了前方巷陌里正对着她的娇小朦胧人影。
童曲凝眸看了看,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大喜,随即提裙蹚水踩了过去,步入巷口的瞬间,一道白光和着雷电声响撕裂了远处天际,也照亮了巷陌里所有的雨点、墙壁、石道,以及人。
末雪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子急行过来,带着湿气的温软身子很快笼罩了她的全身。
童曲紧紧地搂了搂末雪,随即微微放开,责怪道,“下大雨还出来,就不怕着凉么!”
末雪推了推她,往后一步仰头看向童曲。眼睛因为下雨的眼睛并不睁大,而是眯着眼看她,黑漆漆的瞳孔几乎融进了四周的墨色。
童曲眼带痴迷地摸了摸末雪的脸,随即叹气,并且竖着眉毛数落道,“瘦了……季少泽到底每天都给你吃些什么!怎生把你养得这么瘦弱!若是放在本家,定不会让你自己出去找食,害得你对只嗜心蛊竟也这般宝贝……”
末雪仍是面无表情,只在听到‘嗜心蛊’三个字时才象征性地动了动,又听童曲继续道,
“阿葵,跟姑姑回去吧,季少泽不过是个天启人,他哪有你黎渊爷爷疼你?你看这几年没有本家毒物养着,你都……乖,跟姑姑回去吧?”
末雪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反而把目光投在她手指之上,童曲疑惑地顿了顿,顺着她的目光过去,这才发现原先被蛊虫划伤的手指此时又蔓下了血丝,被雨水一化霎时满手都是淡红,心底不由一惊。
——她的血,是专门化了毒,用来养虫蛊的。很多毒蛊都需要毒血养着,才能听从血液主人的命令,并且从毒血中得到毒性滋养,这样得出的虫蛊才能足够阴毒。毒血的转化更是麻烦,需要从小服食毒草毒虫,毒性根据时日递增,到二十岁,基本上就能百毒不侵,其实也就是把血转成了至毒的存在;原先在本家之时,童葵有毒物天天养着,只要不受伤,偶尔让她闻到味道也没什么,但是现在……
童曲僵硬了片刻,随即动作自如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不自然道,“阿葵?”
末雪往后退了一步,鼻息间仍是隐隐嗅到淡淡的血味,很好吃的感觉。但是少泽说过,不能杀人,那就忍住吧。
童曲叹了口气,“阿葵,跟姑姑回去吧,黎渊爷爷很想你。”
“你离家这几年,你黎渊爷爷一直都没有放弃寻你——我已经给他送去了信号,他很快就回来了……”
“姑姑知道,一定是季少泽那个人蛊惑了你对不对?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不想回家?难道也是用毒血?”
见童葵已经从头到尾没有了反应,连初时听到黎渊两个字产生的反应也没有了,童曲只好咬了咬牙,突然对季少泽的讨厌又加深了一层,哄道,“放心吧,阿葵,姑姑这就去杀了季少泽好不好?这样你就能回家了。”
这一次,末雪总算有了回应,只不过是立即警惕起来,眼底开始浮现危险兽性的色彩,只是在漆黑雨幕之下根本看不清,“杀了……季少泽?”
见童葵总算给了动静,童曲连忙大喜,继续道,“不错!阿葵也是这么想的吧?姑姑这就去,阿葵只要等着就好了。”
她摸了摸童葵的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疑惑之下低头看去,正好对上隐在她阴影下的一双寂静的眸。
‘轰隆’。天边又是一声响雷,闪电划破苍穹,那一瞬白昼亮起,也完完全全将原本隐在墨色里眼瞳中的嗜血兽性照得清晰无比。童曲瞳孔猛地一缩,闪电已经沉寂下去,四周也恢复原本的暗色,她仍旧与童葵对视,也清楚明白地知道那双眼睛里印刻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信赖与安静。
而是杀意。
童葵并没有人性,这一点她很早以前,在童葵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童葵原先是个天赋异禀的后代,也是童家老祖童黎渊的孙女,一度的天之骄子,可惜在某一天,被本家另一名后代所害,从此夭折。
从此以后,这名名为童葵的少女,从本质上来讲,变成了一只虫子。那只虫子盘踞在她的心脏,与她从此血肉相连。这是童家有史以来第一名成功的蛊人,只听童黎渊的话。
融合的年岁越长,就越是能长出人性,只是说到底,她也只是只虫子,只看重吃的,用最野蛮最原始的方式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脑子里永远不会有人类思维惯有的弯弯绕绕,这一点永远都改不了,而这恰恰也是童曲最喜欢的地方:这样一个神奇的物种,只要掌握了方法就很好控制,这种存在对于同时养蛊天才的童曲也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现在,她好像被季少泽教坏了。懂得克制,也有了很多情绪,总之,是变得越来越像人了。这样不好,但她在这一刻却觉得,像人实在是太好,起码,会在杀她姑姑之前考虑一下不能杀。
童曲屏了气息,小心翼翼地抽了抽手腕,未果。童葵的力量很大,动作也很迅捷,这几乎都是蛊虫的特性,但在这种敌对的情况下,是极其糟糕的存在。
童曲僵硬道,“……阿葵?”
“姑姑不去杀季少泽了好不好?阿葵……”
话音未落,童曲已经被掐住了脖子狠狠撞在墙上。末雪只听见了杀季少泽几个字,顿时眼里血色又覆了一层,转成冷酷的嗜杀。
手腕骨碎裂的声响伴着女子尖叫响彻巷陌,末雪毫不犹豫地张嘴咬破了面前女子的喉咙。
“不许,杀季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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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产生的真悲剧= =下雨天听不清+巷子里看不清+末雪她根本不是人没太多文化
诶呀童曲美人儿你注定要死呀。
——今天果然没有码到第三章,果然一天双更是我的极限……
这章是补九月一号的份~我看看……明天出了突发事件,上午就得出发去学校,,原因是要购买美术课程所需的一系列材料工具,于是和同学约好了时间……如果起的早的话,说不定能给大家撸上周日的那一章~
如果撸不上的话……><好吧那就只好拖到下礼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