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石

　　我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好……”
　　——难道他是因为听见了我的心声而特地出现为我解困的？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逝。
　　好他可是强大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转世啊，而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不是吗？
　　可是，这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暧昧起来。
　　我冲口而出道：“好！我不是叫你先别出来吗？”
　　好表情冰冷，看着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渺小的人类！”
　　——怒气。
　　我感觉到好生气了，因为我想要对并不认识他的外人说出他的过去——就凭对他仅一天的认识相处，以及通过我那不知名的能力“偷看”到的关于他的过去的一些画面。
　　我有点瑟缩，罪恶感也越来越强烈。
　　可是无论如何，我是茧村的人，茧村对我有恩，这一点我是不能忘记的。所以，好，对不起了，我是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的！
　　硬是忽略掉好发出的不断升高的杀气以及大家纷纷摆出的作战或自卫架势，我一边小心地看着好，一边搜索着我的记忆：“他，这个人，名唤‘好’，在千年以前曾是巫女的后代。他自小天资就很高，成年后便当上了天皇的御用阴阳师，被誉为全日本第一的阴阳师，家族也因为他而逐渐成为日本最负盛名的通灵家族。
　　“在那个乱世里，他为王祈福、杀鬼，也为王杀人。当时的天皇是个残忍无能的暴君，一次次地发起战争和屠城，国家怨声载道、尸横遍野。不忍目睹此状的他几次劝王停战，都被王嘲讽着驳回，他甚至因此受到同行的耻笑。
　　“在善良的他看来，由于战乱而造成的生灵涂炭，是人类犯下的不可饶恕的大罪，也是对大自然的亵渎。对于无休止的战争的憎恶，对于民众惨遭屠戮的不忍，一点点在他心里积淀；终于，他开始对人性绝望，开始憎恨人类，到了最后，他甚至想要杀了所有参与战争的人……”
　　我顿了顿，惊讶地发现自己开始诉说此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实，而且这个事实越来越——恐怖。
　　我的能力在运作。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我的能力又失控了，开始“窥视”好的过去。这个……有点糟糕了吧？
　　突然间心脏一阵绞痛，我毫无防备地跌倒在地。
　　是好！他用巫力对我施加压力了！由于我的巫力和体力是直接联系的，所以我所受到的巫力攻击都会表现在身体的疼痛上。
　　“花雨！”银姬看我捂着心脏倒下去，以为是我的身体又出状况了，急忙上前扶住我。身为茧村医护人员的夜雪也赶紧靠了过来察看我的情况。
　　“花雨姐姐，怎么了？”泪绝、小夜等几个新来的孩子只大略知道我的身体因为某种缘故而不太健康，现在看银姬和夜雪都靠向我，他们也有点紧张起来。
　　而知道我的能力的秘密的人，在茧村除了村长，就只有卓雷一个。
　　卓雷又握起我的手，欲言又止。我则瞪着好不说话。
　　好没有看我们，只是悠闲地抖了抖风衣，然后悠然而肯定地开口：
　　“我是未来的通灵王。”
　　……呃？
　　我直直地看着好。
　　我知道正这么做的一定不只我一个。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好似乎已经习惯这种静默了，他悠悠地观察着我们的表情，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紫芸忽然怯怯地问了一句：“通灵王……是什么？”
　　我正想要给紫芸解释，突然发现我自己对这个东西也不是很了解。“通灵王”——昨天在能力的帮助下知道的这个概念，我其实是第一次听说，只知道这似乎是种很强大的存在，而且和精灵王有关。
　　我看看周围，大部分人脸上都露出困惑的神色，然而，其中几个从小就接受通灵训练的人脸色开始变得复杂。
　　“茧村的村民都是通灵人，除了我们，世界上还有其他很多通灵人。通灵人之间每隔500年就会举行一次通灵人大战，称为‘Shaman　Fight’。在Shaman　Fight中决出的最后胜利者在得到精灵王的承认后，便能成为通灵王，拥有精灵王的力量，成为无所不知的强大存在。”
　　出乎我意料的是，说出这些话的人竟然是卓雷。卓雷微低着头，没有什么表情地继续缓缓诉说着：“由于能够得到精灵王的力量，所以每届的Shaman　Fight都会吸引很多通灵人前往。由于战斗动机大多产生于人性的私欲，所以战斗状况通常相当血腥——当然，比起成为通灵王后得到的可以左右世界的力量，这些都不算什么。”
　　好转过头仔细打量卓雷，眼神变得尖锐而深沉。
　　卓雷旁若无人，只是以一种空洞的语气缓缓把话说完：“为了得到这种力量，有资格参加ShamanFight的通灵人都会进行严酷的训练来提高自身实力；有些通灵家族则倾尽家族之力培养一个家族的代表，甚至不惜使用血腥残酷的手段。”
　　听到这里，允不自在起来。允的家是有名的通灵世家，为着这样一个Shaman　Fight，她从小受到的通灵训练肯定不会少，因为家族对她的期望很高。然而这对于不想继承家业、只想做个普通女孩的她来说，只是个残忍的束缚罢了。
　　除了她，乐樱的微笑也开始黯淡。从小就只会笑的乐樱，时常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也因此当她的家族族长被暗杀时，她成为了第一嫌疑人。看来乐樱也知道这个Shaman　Fight，并且对它没什么好感。
　　萤的脸色也很不好。萤在13岁以前曾被人封印过巫力，部分记忆也随之丧失，直到被村长捡到；他拥有一只很强大的持有灵，但现在被封印了巫力的他根本无法驾御。现在这个Shaman　Fight，似乎也让他想起了什么。
　　其他人对此有的害怕有的同情，也有露骨地表现出不齿的。
　　但是，我看到萌笑了。他邪邪地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萌身上有着很强烈的邪气，巫力也很高，只是身世不明，好像是孤儿。自从好现身以后，他就一直盯着好看。
　　现在只有空仍旧面无表情。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根本不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Shaman　Fight。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大战？
　　我突然觉得冷。
　　我握了握卓雷的手，可是他完全没有看我一眼。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好。
　　“参加Shaman　Fight的人必然有某些不顾一切也想要达成的目的。麻仓好，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震了一下。好不顾一切想要达成的目的……是建立一个通灵人王国吗？可是通灵人王国是什么？是像茧村一样的地方吗？没有答案，我只能呆呆地望着好。
　　好似乎没听到卓雷说的话，只是看着地上，那在初夏长得茂盛的草。
　　良久，好抬眼看向远方的天，轻轻却坚决地说：“我要建立一个通灵人王国，一个没有普通人类、只有通灵人的王国。”
　　“……没有普通人类、只有通灵人的王国……”我不知不觉跟着念，“……没有普通人类？”
　　好收回视线，直视着我们。
　　“我要毁灭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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