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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序曲(下)
清晨,透亮的晨曦至云朵细缝中降下,斜射进半开的窗帘,在洁净的塌塌米上刷出一层浅金光彩。仆人麻利的卷起窗帘,让昏暗了一夜的室内充满光亮。
“少爷。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挥手撤下早餐后,管家向用膳完毕的家主询问道。
“暂时没有,我想安静的独处一下。”
“是。愿您今天过得愉快。”管家鞠躬告退。
白哉踱步,以优雅的姿态,行至庭院内。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他有一天的空闲时间,来整理多日的情绪。
抬头望天,天空并不算晴朗,天蓝中夹杂着暗色,像不纯净的宝石。远方天际甚至呈现浅灰色的云朵,仿佛是被人用极淡的墨笔抹了一次,作为乌云即将来到的预告。
就连扑面而来的微风,都暗含着湿润的水汽。
今天会下雨。
白哉坐到莲池边,俯视着水中游动的锦鲤,心情一如头顶的天空,压着逐渐侵蚀而至的乌云,忧愁间思绪不由回到昨天的队长会议上。
昨天总队长突然召开了紧急队长会议。
本以为是某通告的会议,没料到演变成了一场揭露高层暗流风波的事项。
总队长将会议室设下了重重结界,并再三告诫他们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之后,才告知大家,四十六室下达了一道紧急文件,文件的边角居然用了罕见的淡红绣金线云朵。金线云朵的标志,意味着代表了王族的意思。
由于机密性极高,总队长看过文件后就将其销毁,他召集队长口头传达了四十六室的命令。
命令的内容使所有队长包括他骇然。
撇开那些浮华词藻,文件大意在说,四枫院林二等几人触怒了四十六室,他们认为此举动冒犯了清净塔居林的威严,必须严惩。之所以现在容忍,是为了秋后算账。
至于怎么做,则非常机密。由于势必会给静灵廷造成波动,请各位队长不必惊讶。四十六室完全有能力独自处理此事,最多在善后的工作上需要十三番和隐秘机动队出力。
然后最后的一行文字里若有深意的暗示:十三番要审时度势,不能被某些人糊弄,误蹚浑水,以免引火烧身。
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口气算是给足了十三番面子,尽管各位队长不那么想。
不知其他队长如何揣测四十六室的想法,他的反应更倾向于担心那个心之念念的蓝发少女。
如果这事扯到落音身上?那时落音说等事情结束以后……就是在指这件事吗?
四十六室从未表现出对落音有多重视,可他隐隐感觉,四十六室未必只把落音当作一个普通抄写员。
再想想,她那时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天前两天前,还是一个月前两个月前?
原来,自己有这么多久没见到她了……
深深从肺部吐出郁结的闷气,白哉从池塘中抽回目光,倚靠在横栏边沉思。
蜻蜓低飞,穿梭在荷塘中的婷婷莲苞间,锦鲤们张开着嘴,贪求着空气,雨前的闷热,鲜明的体现出来了。
夏季已悄然临近,白哉仍然能察觉到一种深冬的阴寒在血管里蔓延。
只因记忆中的那天队长会议,充满了火药味。
“总队长,那是真的吗?”当时,第一个开口询问的人是浮竹。
“什么?”
“老师,我的意思是那是真的吗?我也成为队长数百年了,关于四十六室的传言曾经听到许多,其中……有关于四十六室的权利以及专属四十六室的暗卫……”
听到浮竹的询问,他立刻不悦的皱眉。
谁都知道,四十六室没有专属护卫,平日守卫在清净塔居林的护卫,要么是隐秘机动队和鬼道调派来的队员,要么是十三番的委派的死神,然而这个‘谁’并不包括队长阶级的人。
能够成为队长,除了强悍的实力,更需要聪明的头脑和能够承受巨大压力的神经,因为他们会接触到一般人无法知道的机密内容,例如有关‘专属四十六室的暗卫’……
所谓机密内容,就意味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明言,必遭杀身之祸!
“别说了!”山本总队长立即打断了自己徒弟的危险言论。
“那些人的真实身份是王族特务?”他记得,这句话好像是东仙队长问的。
“不,有的是有的不是……”总队长的含糊其词,实在令人起疑。之后说的话则……
“四百年前,老夫曾经派遣过一位队长前往清净塔居林……第二天,刑军在他的住所找到了他的尸体,鉴定是自杀。据他所留的遗书内容,他患上了忧郁症,由于工作压力而自杀。”
“!”众人克制了嘴里的声音,但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他也如此。
“四十六室的背后是整个王族,此事牵涉到四十六室,稍有不慎就会做出冒犯王族的举动。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四十六室所执掌的不只是尸魂界的最高法律!”
那时的气氛,随着总队长的几句话,骤然由紧张转变为僵硬。
他低头,盯着脖间银白风花纱思考:落音所说的重要的事,难道和此事有联系?
但不等再有人发问,总队长就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他:“朽木队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总队长出乎意料看似毫无道理的闻讯,其实很符合逻辑,因为四十六室、十三番和林二,三者间夹着某个关系重大的人物。而这个人物又和他——关系匪浅。
镇静的面对其他队长投注来的审视眼神,他说:“总队长,此事和黄泉落音有关吗?”
“不,没。”总队长被哽住,摇头。
其他队长均默认了,至少从表面看和黄泉落音真的没关系,而他和落音的关系则属于个人隐私。他们没道理追问。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要说的。”他坚决而坦然的否定了一切。
会议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其他队长走的时,似乎各怀心事。而他则被总队长留下。
“朽木队长。黄泉落音她是王族的人也罢,不是王族的人也罢。总之我们对她决不会轻举妄动,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们的行为不可以有任何差错。所以你不用担心她。”
哼,不说倒好,经你这么一说,倒更显得十三番对落音有所怀疑——他捏紧着拳头,把几欲脱口而处的愤怒重重压下。
没必要明着和他们对着干。反正在得知隐秘机动队在调查落音之后,他就故意伪造了某些文件,派部下在静灵廷内散布了虚假的消息,又暗示长老们以贵族的权势去向四枫院和二番队施压……种种作为,不是纯粹为了阻挠昔日的同伴,只是想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落音和四十六室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他绝不会让她牵扯进林二所做的任何事情里。
或许四十六室过于神秘了,可他看来,不怎么神秘兮兮的林二倒是更危险的角色。
所以,阻挠、误导、谋划、施压……能够使用的手段,悉数拿出。
细数下来,已经犯了至少十条重罪,三十条轻罪,够判流放五百年的。
呵——他还是那个把规则教条当生命的朽木家主吗?
白哉放下毛笔,揉揉发酸的手腕,满意的审视着写好的下一步行动:总队长和十三番又如何?隐秘机动队和四枫院又如何?没人能伤害她,谁都不允许!
剑锋似的短眉,瞬间浅皱。
落音,我为了你做了这多么?你又对我……
两个人之间的交谈太少太少,涉及的内容也太浅太浅,不是缺乏共同语言,只是两人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墙壁,他站在这边,她站在那边,彼此相望。却始终无法再靠近一步。
有时在深夜,他也会冷静的换一个角度思考:她真的喜欢他?
除了那时直截了当的表白外,平日的生活中,她的言行举止似乎谈不上能让别人看出她心有所属,尤其是静灵廷的女协杂志‘十三番十大单身美女排行榜’上,至今还有她的名字,引得无数人窥视。
讨厌的杂志,早该被禁封!
“请你等我。”
为什么要把他排除在外,难道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所谓‘爱’,它很大,也很脆,大得一个人绝对担当不起,必须要两人共同承受,脆得一个人稍有闪失,便会裂出细缝,所以才要两个人共同呵护——这便是相爱。
很想问落音,真的很想问她……
之前曾得到过确定的答复,然而时间流逝,理性的土地饱受思念的折磨,终于滋长出了某种焦躁的杂草。
她的答复,当时想来是肯定,可随着日积月累,渐渐会莫名的惶恐:那天的说法,会不会只是敷衍,会不会是想要摆脱他的纠缠而编造假话?
白哉很唾弃自己居然会这么歪曲事实,但又止不住胡思乱想。
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因为曾经受过伤害,因为曾经失去过,现在的自己变得更敏感,更多疑……
落音有多喜欢他?像他喜欢她那么深切吗?亦或者是他穷追猛打在勉强她……往往再想下去,他会理智的掐断心中陡然升起的不安。
自己并不愿把她关进名为‘朽木’的牢笼中,一方面很想占有她的全部,独自占有她,一方面又担忧过激的行为会适得其反,于是踌躇不前。
负面的情感,那些怀疑和猜忌……只会破坏这段本该小心翼翼呵护的爱。
依稀记得在海燕的婚礼上,那个由她主动的带着醺醺酒意的吻,白哉抿起唇,无比怀念那时的温度。
或许是儿时父母之间不幸的婚姻在他心灵造成了难以修补的伤害,他便一直苦苦追寻着……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想要寻找一个可以相互扶持的伴侣,一同走过人生道路……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她,把她放进心里去关注,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不再了,消失……仅仅只是种想象,胸口深处就会产生难以承受的钝痛。
无名的苦涩蔓延上胸口,白哉端起茶杯饮下想要冲刷那种难受感,可就连茶水也苦涩不堪,很快,整个身躯都淹没在这种苦涩中。
自己还等忍耐多久?还可以忍受这样不清不楚、若有若无的关系多久?他茫然的望向窗外。
“快要下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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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吗?一进入地下基地,银蔓的神经系统便自动进入到战备状态。她像只严谨的小老虎般张望着四周寻找任何不正常的现象。
监视员们围拢成一团,以菜市场大妈审视猪肉的态度对着屏幕指指点点,文员照常凭借蚂蚁精神埋头于抄抄写写中,勤杂工要么端茶递水,要么用‘天女散花’手法将文件抛来抛去的传送,科学家们还在实验室里研究最新科技……
‘碰!’小型爆炸加晃动。浑身乌黑的某人从滚滚烟尘里跳出来欢呼:“成功啦!我成功了!”
恩——很正常的一天啊。银蔓收回目前,揉揉额头:难道是我最近休息得不够,精神紧张了?
“银蔓,你来了?早上好!”蓝发少女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恩,早……”她下意识转头,然后哽住了语言。
落音笑盈盈的摸摸她的头顶,然后从她身边走开,去整理书桌上的文件。
“落音……”
听到那明显不确定的柔软语气发出的叫喊,落音扭头望向正带着一脸警惕神色的小公主。
“有什么事吗?”她依旧微笑,镇静自若。
银蔓脸上的警惕之色愈发浓重,她拧高细眉:“你是……真实的自我……”
天花板的吊灯的光,洒落像水银般的清辉,将两人笼罩在朦胧幽暗的氛围中。
【嘿嘿。】落音的脸孔变得面无表情,优雅的伸手扶起刘海,灯光直射在洁净的额头上,一双乌黑的眼珠,清晰明亮,泛着黑曜石的光泽。
【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没人会察觉?】
“哲不是把你封印了吗?”
【恩,不过最初解放封印的就是他啊。这次的封印下得不够严实。】
“另一个呢?她怎么了?”
【别担心,她只是累了想休息。所以这段时间里,我们好好相处吧。】
银蔓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一步:“你以为大家没发觉你吗?他们只是不敢说……”
她不得不绷紧神经,在目前形势严峻的状态下,‘她’的出现,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复杂,甚至恶化。
应该要让‘她’回去,回到‘她’本来呆着的地方。
落音看出了她的想法,果断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封锁她企图拉开距离的路线,然后俯身在她耳畔上倾述:【可爱的小公主,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不会呆很长时间的,把我想做的做完了,我自然会回去。】
银蔓瞪视她,那锋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描,探寻她说话的可信度。
【你想听我讲故事吗?有关格林童话里的白雪公主……李唯教授告诉了我有关你的小秘密哦……】
小公主的身躯猛然一震。
【格林童话的结局,在白雪公主的婚礼上,王子命人抓住了前来参加婚礼的恶毒皇后,然后给她穿上了烧红的铁鞋,皇后便在婚礼上一直跳舞直到死亡,故事结束了。其实那童话的结局是被格林兄弟修改过了,故事里被歌颂为心地善良的白雪公主,她其实是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继母被活活烧死……多么有趣的童话,不是吗,嗜好杀戮的小、公、主?】落音用更大的力道抓紧怀里想要挣脱的身躯,威胁一般的口吻,倾述着:【或许你和童话里的公主不一样吧,可这改变不了你双手血腥的事实,你讨厌自己吗?或者憎恨自己?】
银蔓猛然推开她,剧烈的喘气,眼瞳深处附带着隐藏的受伤。
被说中了……那么就再绝然一点吧……落音朝她伸出了手,像要接触她一般的说:【白雪公主用美丽的外表骗得了猎人的同情心,从保住了性命。之后她用同样的伎俩骗取了小矮人的关怀……】
“别再说了!”她的双肩在颤抖。
【你想要阻止我吗?是杀了我,还是继续欺骗我?】
“别再说了——!”大吼着,银蔓飞身跑开。
沉浸于辛劳工作的人们,突然听到一连串沉重铿锵的脚步,绵延不绝的迅速蹬上了通往外界的几十层的高台,几秒后,出口就发出了隆重震天的巨响关门声。
落音从沙发上直起身,低头摊开手,五指将掌心掐出一线断断续续的血红痕迹,仿佛一道狰狞的裂口在嘲笑。
就这样吧,离我越远越好……就这样,便不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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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蓝染侧过头颅,环视四周。
空旷的广场和道路上,不见其他人影。然而空气里,飘荡着悲伤的气氛。
断断续续的抽泣,若有若无的传入耳朵。
蓝染停住了脚步,转身走向另一条路,追寻着哭声的源头。
长长的通往高台上端的台阶,几千层的长度一眼望去犹如天梯,小女孩蜷缩着坐在最下层的台阶上,倚靠在墙壁的一侧不断发抖。黑色的长发包裹着身体,一直垂落到台阶。
“银蔓。是你吗?”
小公主从膝盖间抬起头,由于长时间哭泣,干涩的眼眶勉强捕捉到男人成熟稳重的身影。
“蓝染先生?”终于看清了来者。而对方的神情则略带惊讶。
蓝染没想到自己寻着哭声走来的无心举动,竟然会遇到她。不由伸出了手:“你怎么了?”
没有别的意图,也不是别有居心,他只觉得那泪水刺眼得难受,想要拂去。
银蔓别过脸,回绝他的好意。
被回绝的举动使得蓝染微微一怔,随后又春风化雨,用包裹着温柔的善意语言劝导:“坐在这里吹风会冷的。到我那里去如何?就在不远处。”
几分钟后,银蔓便从四面刮风的户外台阶转移到温暖安逸的房间,被台阶的冰冷温度所伤到的肌肤在感受到沙发的柔软后,每个毛孔都透着舒服。而受到呵护熏染的心灵,渐渐得到平复。
这里是队长宿舍,蓝染的房间。
蓝染递给她一条崭新的毛巾,银蔓道谢后接过擦拭着脸孔,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房间。
作为一位队长,他的房间摆设显得简洁干净,书桌、茶几、书柜……色彩单一厚重,符合本人的欣赏。而装饰品只有一两件:花瓶和悬挂墙壁上的书法,暗示着主人文雅的情致。
泡了一杯茶放在书桌前,房间的主人走到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脸孔,柔和的问:“有什么烦恼能和我说吗?”
“……”
“为什么哭呢?”
“没有。”小公主继续用毛巾擦拭着瞳孔,摇头:“我并没有哭。”
她才不会为那种说法而哭,她只是在替某个不愿意哭的家伙哭……仅此而已……
蓝染收起了脸上的和蔼,严肃认真的说:“银蔓,你不用对我撒谎。”
“没有哦。谢谢你的茶水和毛巾,蓝染先生。我没事,真的。”银蔓露出温婉的笑意,在蓝染看来,那明显是为了掩盖什么的表情,虚假中隐隐带着脆弱。
他沉下眼,心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
银蔓放下毛巾,手捧着热茶问:“蓝染先生,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吗?”
面对她的要求,蓝染只想要从这张镇静的脸上寻找出一丝破绽,凝视了很久。最终,才放弃似的亲切叮咛:“当然可以啊。盖上毯子,别着凉了。”
银蔓披着毛毯躺下了,小动物般的缩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睡姿,便坦然的闭上了眼。没几秒,呼吸便变得平缓而均匀。
为什么要……这么毫无防备呢……蓝染默不作声的坐到她面前,俯身凝视她侧身的睡颜。
平静安宁的神情,没有一丝警惕和惊慌……
蓝染的眼眸闪过没有意识到的疼惜色彩,目光游移到铺散于毛毯的乌发上,黑绸光泽的发丝一股股覆盖在洁白的肌肤,像是黑与白的色调融合。
手指抚摸过发丝表面,体会着从未有过的温度和触感,一种难以言语的细微变化在冷漠的棕色瞳孔里悄然蔓延。
———————————落音回十三番上班,蓝染来找她————————————
凭借着直觉,蓝染很快就在第十三番找到了想要见的人。
“队长,蓝染队长来了拜访你了。”海燕进入队长办公室时,提醒道。
“下午好。”浮竹从病塌上起身。
【下午好,蓝染队长。】
落音像早料到了他的出现似的,丝毫不意外的对他打招呼。
而蓝染,则回以看似温和实质冰冷的点头。
大魔王生气了呀?虽然有厚厚的眼镜框阻挡,他和浮竹说话时还算态度友好,不过落音的敏锐神经还是察觉到他眼底浓郁的不悦情绪。
莫非来兴师问罪?不会这样巧吧?静灵廷这么大,银蔓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偷偷哭,不会这样巧就被蓝染给撞见了吧……
十三番的队员们和海燕,惊讶的看着以稳重温和著称的五番队长,只满怀歉意的对养病的浮竹队长说一句‘借你的队员一下’,便抓着黄泉席官的胳膊,径直走出了十三番。
“黄泉落音,你到底在想干什么?”没有摘下眼镜,蓝染的眼神仍然可怕,尤其是半眯起眼珠的样子,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里显得特别阴森。
不过她是不会惧怕的。
落音从容的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大魔王。
【怎么样?比起安慰憧憬你的雏森桃,安慰哭泣的小公主,感觉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平缓的语调骤然锋利:【蓝染队长,你是不是该分清事情的孰轻孰重?我个人认为,你该多关注自己的宏大计划!】
“你在说什么呢?”蓝染不悦的扬高头,他鲜少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情绪。但这次例外。他说:“我不是为了银蔓的事……我只想问你的,正是昨天的交易,你不是要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真不是来兴师问罪,就不要把她的名字叫得那么柔情,落音投给他一个不太明显的鄙夷目光,再点头:【那你的答复呢?我洗耳恭听。】
“十年太漫长了,十年的时间足以发生任何无法预料的麻烦。如果缩短时间的话,我个人认为比较安全。”
【蓝染大人都有耐心等了近百年,怎么区区十年就忍耐不住了?】摆手,不同意。
“不,比起一直遥遥无期的东西,即将到手却又悬而未到的,更让人心痒难耐。难道你没有更好的方法?”
【恕我才疏学浅,只能想到这种低效率的方法。毕竟,我也不知道浦原家的地址。四十六室或许知道,但在他们眼皮地下调查,实在是自寻死路。】
“不过很大胆。”大魔王犀利的评价。
【谢谢称赞。】落音抚摸着腰间的斩魄刀,直视着蓝染的眼珠问:【那么,你同意了?】
“恩,成交。”
【好,成交。】
一场混合着阴谋,关联着十年后那场战争的计划,便悄然锤定。
“那么我走了。”蓝染转身。
【等等。】落音斜着暗色眼眸瞄着他的背影,询问的尾语带着明显的低音:【哭泣的小公主,还在你的宫殿里休息吗?】
蓝染的背影保持一动不动,神色没有一丝波动痕迹的说道:“恩,暂时由我来照顾她。你替我告知她的家人。”
【蓝染,我说过的:有些东西,即便是王,也得不到。有些东西,正因为是王,才得不到。】
“我也说过:‘你在说什么呢?’”蓝染这才回头,发出响亮的嗤笑,王者的气魄一览无余:“只要我得到了整个世界,还有什么不是我的。难道你对我有所怀疑吗?”
听到这样的话,落音的嘴唇弯起了赞赏的弧度,但眼神和话语仍然冰冷:
【很好,这才是蓝染你该说的话。】
—————————————————————————————————————
傍晚时分,夜幕将至,天空早已阴暗成一片,如同回到混沌初分的时代。
笼罩在乌云下的清净塔居林,有着神秘城堡般的高耸屹立。
落音横躺在长椅上,安静的翻阅着手中文献。
身后传来节奏均匀的脚步声,明显是小女孩的脚步。
【回来了?】落音放下文件,漫不经心的问。
不必回头,她能推测对方是保持着什么样的心态前来。被说了那种过分的话之后,谁都不可能坦然遗忘。是来威胁她不准外传的吗,或者打算直接教训她一次?
“你之前说的话,是骗我的!”传进耳朵里的童音,清脆果断。
【恩——?】她差异的回望。
“你骗我。”银蔓斩钉截铁的说:“李唯教授绝对没对你谈起过我的任何事!你说那些话我已冷静的思考过了,其实用词非常含糊,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事!你只是故意蒙蔽我的感知,误导我!”
被看穿了,这倒出乎她的意料。落音眨一下眼睛,淡淡的问:【所以呢?】打算叱责她吗?
“在没达到李唯教授的说话水平前,你不要再编造些故意激怒我的谎言了。因为我是个认定死理的倔脾气,你赶我,我偏不走!”
不等落音回答,她抓起落音的右手展示在灯光下,受伤的掌心已凝结起红褐色的痂,触目惊心。
望着那些细小的伤口,银蔓不悦的咋舌,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出了文件室。
落音想挣扎,可银蔓的手指似铁箍,紧得厉害,挣脱不开的同时,她听到对方赌气似的抱怨:“真不知我前世欠了李家什么了!”
她俩来到一间医药室,银蔓才放开手。
【这种伤用鬼道随便治疗一下就好了。】见银蔓翻开柜子找药箱,落音提醒道。
“抱歉,我不会鬼道。”小公主拉出一长条绷带,冲她一摆下颌:“坐到沙发上。”
不能肯定不按照她的话做就会遭受像李唯教授的那种暴力待遇,也不肯定银蔓出手的时会不会多保留几份力道,所以落音还是按照她的话,坐到沙发上。
“你们啊,一个比一个口是心非。他是、哲是、你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让人省心。感谢神吧,派下我这个理解你们的人来帮你们收拾烂摊子。”银蔓一面嘴里念叨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给她的手掌消毒,上药。
动作流畅,语气举动落落大方,银蔓丝毫不觉她此时的行为做得有什么不对。
坐在她面前,被她疗伤的,可是曾经说伤害她的话的人啊。
难道我之前说的那番话还不够狠?落音怔怔的看着她,顺口回答:【是啊……该感谢命运之神……】
“错!是创世神!”银蔓直起上半身,气鼓鼓的说:“你们显然是创世神给我的磨练……”
【呵,如果真是的话,那我同情你,这种磨练一般人可无福消受,你就多担待点。】
“是啊是啊,你们怎么不感激我?我照顾你们是你们三生有幸,前世修来的福气……”
【是是是。】在一瞬间,落音玩味的盯视着她:【比起初次见面,现在的你的态度也有很大的变化……是因为第一次时我们不熟让你有所顾忌,所以那时才显得生疏客道?】
拈着酒精棉球的手指顿了一下,小公主又垂下头,继续为伤口消毒。
【对不起。】
“不用道歉。”
【银蔓,其实你不用对我们这么好……因为,我们不懂得感恩……不会为你的所做就……相反……】
“我又不是为了讨好你们才做的……我只是想这样做就……”
落音伸手扣住银蔓喋喋不休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你不要和我们相处得太亲密了。李家的人,对于喜欢的人和厌恶的人都一样残忍……】
【你越是和我们亲近,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银蔓对她纯净乌黑的眼眸看了几秒,然后歪头问:“亲近了又如何?”
【!】
“我早知道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伤害……我更知道,折磨别人与自我折磨都是你们李家的光荣传统。我就很不幸的接受了你们的摧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去伤害别人,”银蔓为她的手掌缠好绷带,再握住她的手诚恳的问:“落音,你喜欢白哉吧?”
落音垂下眼睑:【恩……】
对于白哉的感情,来自最真实的感情,不是表象自我的一时迷恋,或是真实自我的渴望需求。
那是来自最真实的,不能单独规划到表象与真实自我的范围里去的,来自整个魂魄的感情。
“喜欢的话,想和他在一起吗?我可以以灵王的身份,昭告整个尸魂界,宣布你们的婚事。不会有人反对也不会有任何事能阻止你们的。相信我。”
【不。我不可以。】落音低下头:【因为怕会伤害他啊,越是靠近,那种伤害的强烈预感就越是明显……】
“你怕伤害白哉,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用冷漠的态度对他,也是种伤害!”银蔓变得激动起来:“总是不说心里话、总是疏远、总是故意去驱逐想要帮助你的人!难道你就不愿意接纳我们吗?你为什么要回避大家……为什么要回避……”
她哀求一般的喃喃:“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靠近你……”
知道吗?疏远,有时正是最大的伤害。
【如果你想真的想帮助我,那么……告诉我真相可以吗?】落音不期然看出银蔓脸上的震惊。她接着说:【如果你真的要帮助我,那么告诉我好吗?我想要知道的真相!】
“这种事情……你要我从哪里讲起呢……”小公主心虚的移开目光。
落音再次端正她的下颌,执着的说:【就从最先开始,哲哥哥和玉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黄泉路上开始……我相信你知道很多事。】
“……”
【既然你不告诉我,那么我去问李唯教授。】作势欲起身。
“别去!”小公主果断拉住她的袖子,眉宇间掩饰不了慌乱:“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可以了吧,你坐下。”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从我所知道的最初开始……我的哥哥叶尘为哲进行每年一次的占卜,卜卦里显示了你即将出现在哲的命运星轨中……”
五分钟,只有五分钟。小公主讲述了一个简短至极的故事。
五分钟,足以使人从天堂堕入地狱,何况落音本身就在天堂与地狱的分界口徘徊。
“……然后,我提出了进入尸魂界的申请报告,到这里来找星宫哲商量此事。之后,你都知道了。”最后的尾音,拖拽着长长的叹息,果断冰冷的消散在空气中。
蓝发黑眸的少女,从她开始讲述起,就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很久很久,而现在,好半天才恍若如梦初醒,像先被凝固成石像,又再次恢复成人。
【呵——难怪另一个我要逃避,难怪你们总是不说,这真的是……】颤抖的双唇,吐出不知是凄惨还是鄙夷的声调:【多么让我……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表情看不出有多悲戚惨然,可眼眶中的僵硬瞳孔,犹如开采至名为痛苦深渊中的寒冰宝石。
“回去吧。”银蔓忽然说,她的右手按在落音的额头上:“你出来的太久了。在目前还不稳定的情况下,你的做法很危险。”
没有挣扎,没有抗议,唯一的话语是从整个魂魄中分离出的凄惨欲绝:【我对你们而言,是权利斗争的工具么?因为憎恨而利用我,因为计划而欺骗我……我对你们,究竟算什么呢?】
“……”
【我对你们,究竟算什么?】
“这点,谁知道呢……”
落音从张开的指缝间,隐约看到银蔓闪亮的双眸,诡异的紫色和黑色。
眩晕,如潮水涌上。黑暗,铺天盖地袭来。
待落音开次睁开双眼,左眼的颜色已恢复成海蓝色,她尴尬的张望一下四周,再望向面前的银蔓,不安的开口:“银……”
“不可以再有下次了。”银蔓打断她的话,叮嘱道:“你的精神不稳定,如果乱来的,下次就不能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落音的脸色没有变惨白,因为所有的血色已在之前讲述的故事里尽速丧失,唯独残留脸孔上的,是无尽的悲戚,好半天她才哽咽的问:“我哥哥他们走的那天,哲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一个约定。”淡淡然的带过话语,银蔓站起身开打了身旁的通讯装置,直视落音的双眸大声的宣布:“现在传我的命令下去,以我灵王的身份,除去黄泉落音四十六室专属抄写员的职务,并剥夺她自由进去清净塔居林的许可,一小时后生效!”
她打开的通讯装置是连通着整个地下基地范围最广的通讯。不出意外的话,所有工作人员都该听到了。
“落音,你收拾一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大家道别了。从今天起,你不准再到这里来。”
“……”落音刚张嘴欲说什么,银蔓已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小时以后,如果还在这里看到你,我将按擅闯四十六室的罪名处决你!”
乌暗的发丝飞扬,将阴冷的灯光切割成块,骤然关闭的大门断绝了所有的温度。断绝了所有的……希望灯火。
我和哲的约定过,保护你——无论如何……
灵王的话就是命令,在清净塔居林除了李唯教授,谁都无权反驳。
落音沉默的接受了,于是大家也跟着沉默的行进了简短的送别会。
没多久,落音放在这里的东西就被整理出来了,一本笔记本,数支笔,仅此而已。
平日没事时写的文件记录和报告,属于叶脉专属资料,移交给文库存放,不能带出。
“算了,替我处理掉吧。”她把笔记本和笔塞到若镜怀里。
几十年的相处,其实并没有带什么进来,那么就空手离开吧。
“是不是有点两袖清风的潇洒?”她努力挤着笑,可从来送行的若镜的神情看,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清净塔居林的厚重铜门缓慢打开,涌进视野的是大片大片的乌云,阴沉得直慎人心。
落音转身,留恋的看了一眼,然后鞠躬:“多年以来,谢谢大家了……”
“落音……”若镜想喊住离去的背影,可被海盾拦住。后者淡淡的说:“就此别过吧。留恋只会徒增悲伤。”
还能回来吗?不知道……落音按住胸口,那里的心跳和气息都紊乱不堪……
目前,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平息一下……
“你把落音赶走了?”李唯教授搅动着咖啡杯,不咸不淡的问。
书桌密室里,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人,站在窗边,注视着高塔脚下,逐渐远去的身影。
“恩。现在是非常时期,把不相干的人送离战场,是保险的手段。”银蔓放下窗帘,暗淡光线在她脸蛋上铺开一层阴影。
“保险?是指确保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不会被打扰,还是阻止我分心去计划伤害她?”他抬眼询问,琥珀瞳孔闪耀着名为危险的光。
银蔓单膝跪在茶几前,行了标准的古代某国家的军礼。
“的确啊,要保护她吗?因为是重要的约定……”李唯教授自顾自说,她把头压得更深。
咖啡杯里缓缓冒出的白气,将四周的空气渲染得苦涩不堪。
“那么我问你……”李唯教授扬起笑容,那是某种极度冰冷入骨的表情:“是你和银杏的友谊重要,还是和星宫哲的约定重要?”
跪在地面的小身体颤抖了一下,接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抬头凝视。
“是银杏重要呢。还是你和哲的约定重要呢?”他重复了一遍,双手搭起托着下巴的举动看似慵懒,但有某种恐怖的毒药从他的话语里泄露,腐蚀着一切脆弱的心灵和魂魄。
慢慢流动的时间,是平复任何情绪的药剂,更是激化任何情绪的药剂。
银蔓便在这片宛如死亡的无声室内中沉默良久,当那张精致的脸孔出现千年寒冰雕刻一般的神情时,她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清冽洪亮,又布满寒霜:“那还用问吗?当然是……”
【你越是和我们亲近,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落音,你知道吗?这种伤害,是彼此的。
‘啪’透明的雨滴,打落在一株青草上,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宽大的庭院上方,就密集起了小雨。
雨淅淅沥沥,沿着冷风吹拂的方向袭来,雨势颇有愈演愈烈,滚滚雷鸣由远及近,仿佛是天神的战车,驰骋过天际。整个静灵廷都笼罩在潮湿的朦胧雨气中,如果说耸立的清净塔居林宛如是烟雨中的高楼,缥缈神秘,那么朽木家的府邸,便是披上了虚幻薄纱的宫殿,端庄典雅。
藤安若镜把朽木家的大门敲得震天响,在雨中一路奔跑至此,膝盖以下的裤子被雨打得透湿,渐渐渗入春季的寒冷,她不得不一手提起粘着肌肤的下摆衣料,一手重重拍着红漆大门。
她不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但一想到落音离开清净塔居林时那黯然的眼神和落寂的身影,心里怎么也不能轻松。
门开了,她冲着仆人脱口而出:“叫你家主人出来,我有黄泉落音的事要告诉他!”
白哉很快就来到大门口。
她焦急的一把拉住六番队长的衣袖。
四周发出倒抽气声。她则坚定的恳请:“朽木队长,你快去找落音!”
落雨纷纷,敲打着宽大府邸的屋顶,响起一片细碎有节奏的音符,唯独一种不和谐的声音,穿透绵绵雨幕,在沙哑的祈求:“朽木白哉,你去救救落音吧,现在能帮助她的人,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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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H吗……还是清水河蟹掉算了呢……不过白哉,你都等那么多年了,咸鱼都不忍心了……
咸鱼已经加快剧情了,结果全写成了片段描写……汗啊。
关于两个落音,其实弦玉个人是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只不过是属于精神的两面,负面和正面的。
至于落音帮助蓝染设定的计划,其实就是把《死神》里蓝染十年后的那场阴谋拿出来做部分修改,占为自用。(落音啊,你为啥不自己重新想个计划呢,抄袭别人的很无耻啊。)(李唯教授乱入:别白痴了!既然有现成的,自然是拿来用。何必杀死自己的脑细胞呢。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的做法。)
咳咳,总之,那个落音还是回去了,暂时不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