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秦风

　　第三十六章：细语温声
　　李云琦整好衣衫，两人对面而坐。他常年缠绵病榻，鲜少出门，此次却是临危受命，一路上皆是担惊受怕，哪曾有心思去看那路上风光。
　　晨间夏露，午间微风，日暮霞光，淡月清光，人间美景自是不必说。
　　一路走来，一路寂寥，他身边少了个人。
　　他刻意挑了些趣事说与他听，一日午间路上他贪嘴特意让徐厨做了那叫花鸡，没成想倒是忘了加盐，那叫花鸡是他这些年来吃过的最无味的。
　　秦珏听他如此说，笑道，“定是你催的急了。”
　　李云琦被他说中，尴尬的笑了声又道，“大哥有所不知，我这才咬一口便发觉不对，直觉要吐出来，却看徐厨那讨夸的神情，只得咽了下去。”
　　“哦？如此说来，倒是难为你了。”秦珏话中带笑，分明是笑他贪嘴不成。
　　李云琦本就想讨他欢喜，见他听的得趣，不由又道，“我本想就吃那一口，便分给路上的伙计们。”
　　他叹息一声，无奈的摇头。
　　秦珏挑起双眉，嘴角扬了起来，俊朗的容颜显得温和，笑道“徐厨不许他人吃？”
　　李云琦点头，“他啊，一心只想让我多吃点，却不知那滋味实在不能和他平日里比。”
　　秦珏暗自打量他，觉得他实在清瘦的厉害，隧道，“云琦这一路虽是有趣，却亦艰辛，大哥今日便遂了你的愿，带你再去吃那一次叫花鸡。醉仙楼若是忘了加那盐巴，云琦便掀了他的桌子可好。”
　　李云琦闻言一愣，忽又喜道，“那便如大哥所言，若敢不放那盐巴，便看小弟如何掀了那桌。”
　　两人皆知这是一时调笑的话，皆当不得真，却都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却听有人轻扣门扉，却是府内小厮沏了茶过来。来人小声问道，“秦爷，小的备了些茶水，不知两位可需饮些。”
　　秦珏收了笑，沉声道，“进来吧。”
　　小厮方才分明听到爽朗的笑声，此时微垂头搁上茶盏咧嘴一笑，自家爷今日确实开怀的很。
　　这人李云琦面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秦珏在旁道，“这是秦方，你不在时，这屋多半是他在打理。这小子做事细致的很，看这屋纤尘不染的，便知他有多用心。”
　　秦方这才抬首道，“秦爷言重了，这是秦方分内之事，哪敢贪功。”
　　“我说是你的功劳便是你的，又何必谦逊。”秦珏咳了声，一本正经道。
　　李云琦瞥了秦方数眼，犹豫道，“我刚来秦府时，这屋也一直是你在打理？”他模糊有些印象，似是见他在此屋附近出现多次。
　　秦方点头，“李少爷竟还记得。”
　　李云琦环顾屋内，踌躇半晌，讷讷开口道，“这些时日来有劳你。”
　　他脾气古怪在渝州城内是人尽皆知，更有那阴晴不定，薄情冷性之说，李云琦初来秦府时，秦珏便派了他来打理李云琦的一些琐事，多是清扫这屋内。他也曾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这少爷半点不顺心，遭他责骂，是以每日皆寻他不在时才敢入内清扫。也有几日方出来不巧便被他撞见了，他只好强作镇定的离开，未曾想他倒是记住了。
　　时日长了，他觉得这少年虽常冷言冷语的不讨人喜，却没甚刁难过他们这些小厮，又见他与秦珏亲厚，自是对他的看法有了几分转变。
　　秦爷看中之人，他这做小厮更是要细心照料。
　　这不，虽李云琦离开数月，这屋内的打扫却是一日不曾断过。
　　他倒是未料到这人竟会开口称谢，不由惊惶道，“李少爷如此说可是折煞我了。”
　　秦珏见一人微恼一人惶恐，着实有趣的很，不由笑道，“行了，秦方你先退下吧。”
　　秦方这才如蒙大赦的一路退了出去，李云琦寒着脸瞪了秦珏一眼，愤愤然道，“小爷我这好意向他道谢，他竟如此不知好歹。这秦府的人当真厉害的很。”
　　他这言语冷然，字字带刺，秦珏听着却是不恼。知晓他这少爷脾气大的很，主动示好这事亦是头次做，却不知他那般的人突兀之举倒真是让人吃惊的很，也难怪秦方额头滴汗，讷讷不知何言。
　　头一遭做，却是惊慌大过惊喜，李云琦心里自是不乐意。这不，脾气便又上来了。
　　秦珏想要好言安抚几句，又觉他这气闷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趣味，便有意逗逗他。
　　“云琦说的对，这秦府的人当真如你大哥我一般，厉害的很。云琦可觉得害怕？此时害怕可是来不及了，云琦方才可是亲口说要留在府内多陪我几日。这话落便成诺，由不得你反悔说不要。”秦珏平素便是果敢决断的人，对着李云琦时明面上大多放了些柔情，说话做事亦滴水不漏，事事与他打着商量。虽看起来亲厚，实则疏离的很，对面不交心。
　　此时这几句话一说，倒是强硬霸道不容拒绝，却也是他之真性。
　　李云琦方才本就懊恼难堪，一番话气话自是不可作数，竟被秦珏一张嘴给将了下来，憋的他一张脸又白了几分。
　　他虽恋慕秦珏，却不是一昧迎合的主，此时不免血气上涌，怒上心头，咬牙切齿道，“大哥说的是！云琦话落成诺，自是不会违逆。只不过，大哥可得小心了，这些日子莫不要走路崴了脚，饮茶呛了声，吃饭噎着食。”
　　他冷哼连连，一副算计的阴冷模样。
　　秦珏猛咳几声，直觉头疼的很，自个又何须惹毛了他。温顺的模样让人喜爱的很，这不，眨眼间便翻脸，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倒也好的很。
　　这般才不会让人太过担忧，少年人总该有些脾气，他这做大哥便多让让他。
　　“云琦！”秦珏无奈叹息，李云琦挑高眉眼，一副寻衅模样，苍白的双颊染上一抹极淡的粉色，却仍旧维持着桀骜的神色哼声道，“如何？”
　　“大哥记住了，云琦那便好好留在秦府，仔细看好我可有崴了脚，呛了声，噎着食了。”他这嘴角一挑尽是笑容，全然一副宠溺模样。
　　李云琦便觉得受不住般的心跳欲出，掌心皆是汗渍，脱口便想将满腹的情思皆说与他听，亦想拽着他问问他心里到底如何看他。
　　那关怀中可曾有了他所期盼的情愫。
　　他绷紧身子陷在他温柔缱绻的笑中，半分不可动。
　　秦珏又见他那含着殷切的双眸，那眸中带怯，忐忑惶恐不敢前进一步。
　　一刹那，秦珏便觉心口处似是被人掐住般不可呼吸，痛意袭向心头，他好似感受他眸中情绪，堵得人心慌，越发的难受。
　　他恍惚道，“云琦。”
　　李云琦脑中亦是一片迷茫，虚无间耳中只得他一声呼唤。那两字他听过多次，却没一次如这次般让人心慌，好似多日萦绕在心中的不安皆逝去，只留下他温柔含情的低唤。
　　也许，这次不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秦珏伸手去碰他的眼，好似要遮住他那太过悲凉的眼神。李云琦却是闪了眼神，微微躲开了。他从未觉得自己可悲，也不需他用如此哀怜的眼神看着他。
　　秦珏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才回神般轻笑了声，有些苦涩难熬。
　　李云琦扭头虚虚望着，秦珏收回手，垂首苦笑。
　　他为两人各自倒了杯茶，茶香袅袅，李云琦这才微微扭过头来。
　　秦珏看他微红着脸，眼角有点红，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般，心中有些异样，控制不住般想要轻抚他。
　　他终究忍住了，只是将杯子递给他，叹息道，“不要和大哥置气，喝茶吧。”
　　李云琦黑润的眼睛满是流光，那样轻轻瞥他一眼，却是冷言冷语道，“那得看大哥这茶到底有多香。”
　　秦珏知他已松了口，只觉心口舒畅，笑道，“定让你过齿难忘。”
　　他用的是从江南叶禅那处带来的新茶，味道自是不一般，李云琦喝的痛快，这火气也消了些，便细细品起茶来。
　　一时间，两人间静默无语，却也缱绻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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