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树而眠

　　“他不仅学人家穿衣衫，还学着人家去饭馆吃饭喝酒。可是，人家吃饭用的是筷子，他不会用呀，平日里，他吃啥都是直接用手抓的……”
　　秦大海刚进院子，就听到那个女人轻轻软软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等放下木桶洗好了手，到了堂屋，堂屋里认真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
　　“回来了！”还是背对着门口的柳兰先发现了他，噙着笑与他打招乎。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言语，哪知秦大海听后流畅的动作突然就这顿了一下。
　　柳兰哑然，不会是她又说错话了吧？
　　却还没等她细想，秦大已经恢复正常，低低的回了她一声‘嗯’。
　　“哥，你回来了！”柳兰停了下来，小海也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秦大海在他身边坐下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柳兰趁着他们兄弟俩交流，很自然的给他夹了一鱼肉，当然，夹的也是鱼肚肉，而且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得的，顺手把鱼骨给剔了！
　　“这鱼……”秦大海疑惑，指着桌子上的鱼欲言又止。
　　柳兰知道他要问什么，把碗递给他，大方的回答，“这鱼是我煮的，酸菜是阿良送的，尝尝看，好不好吃！”
　　秦大海听她这么一说，诧异的微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先是看看盘里的鱼，又抬头仔细观察她的脸，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
　　“你不用看我，这鱼真是我煮的，不信，你问小胖子。小胖子，你快告诉你哥，这鱼是不是我煮的？”柳兰拉小海出来作证，以示自己的清白！
　　“嗯！哥，这鱼是她煮的，我有看到，我还看到她偷喝粥！”小海点点头，后面还不忘向他哥告状，把本来早就抛到脑后的事情给搜了出来。
　　“小胖子，瞎说什么呀，都说了那不叫偷！”柳兰好笑的看着他小人得志的样，真是个小孩子！
　　秦大海在小海脸上，柳兰脸上，桌上的鱼之间徘徊，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相信这鱼是那个女人煮的。
　　“别光看呀，光看能饱呀，吃吃看，好不好吃！”柳兰又把碗推到他碗里，崔促着。
　　秦大海拿着筷子，低下头，却不动筷子吃鱼！
　　“怎么不吃？”柳兰见他只是看，并不动筷，又再一次崔促，想了想，又解释，“这鱼熟了，能吃，不信，你问小海，小海都吃了好几块了。你看看，你看看！”柳兰伸出自己碗里的鱼骨，只见那碗里有三四块剔了肉的骨头，桌边更是一小堆细细的鱼刺。
　　“是呀，哥，这鱼可好吃了！”小海见柳兰这么紧张，也开始帮着推销。
　　“比我煮的还好吃？”秦大海见这一大一小的这么紧张，突然间就觉得很温馨，也起了玩笑的心思，于是假装吃味的问着小海。
　　“这……”小海果然上当，左右为难，吱吱唔唔的。
　　“嘿，好不好吃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尽知道欺负小孩子！”柳兰也看出来了，这人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释怀了，虽然柳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引起了男人的伤感。
　　秦大海扫了一眼大言不惭的指责自己欺负小海的人，也不知道经常欺负孩子的人倒底是谁。
　　柳兰也发现自己说这话似乎不太占理，悻悻的的笑着，瞄到碗里原封不动的鱼肉，有些恼了，哼着，“算了，你不吃我自己吃！”说着边伸手去夺回推给他的碗。
　　秦大海动作敏捷的伸出手抓住她的，很淡定的宣布主权，“这是我的碗！”移开了她的手。
　　“哼，谁让你磨蹭了这么久不动筷，我以前你不喜欢吃来者。”柳兰撇撇嘴，有些幽怨的埋怨着。
　　秦大海没说话，继续着他专有的面无表情，终于拿起筷子，夹着碗里的鱼肉，放进了嘴里。
　　香味迷漫整个口腔，混夹着丝丝的酸菜味，很爽口，让人不容易腻，是自己没有吃过的味道，果然如小海所说，好吃！
　　柳兰摒住气息，耐心的等他吞完了嘴里的东西，才有些紧张的问，“好吃么？”
　　秦大海慢条斯理的咽了嘴里的鱼肉，然后又喝了口粥，故意吊着她，这才缓缓的说道，“嗯，好吃！”
　　“呵呵……我就说了会好吃吧！行了，小胖子，现在你哥回来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敞开怀的吃了！”边说边又夹了一块鱼肉给他挑刺。
　　“那夫人你怎么不吃？”秦大海见她只顾着给他们兄弟俩夹肉挑刺，自己却不吃，很是不赞同的问。
　　“嗨，你吃你的，我刚吃了点，先给小胖子挑几块先，我再吃！”柳兰的笑容越发愉悦。
　　“你说慌，你明明刚刚没有吃！”柳兰话刚落，小海就把她的慌给拆破了，大声的揭发了她。
　　“哎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白给你吃了，居然拆老娘的台！”柳兰慌言被拆，不也再敢秦大海，只装生气的瞪了小海一眼。
　　“哼，哥说，说慌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小海不服气，觉得他没错。
　　“哼，那好，以后我不给你讲故事了！哦，孙悟空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还有很长呢，我以后也不给你讲了！”柳兰很无耻的拿着自己的筹码要协着一个八岁的孩子。
　　小海果然气短，本来还很有理的小脸拉耸着，走到柳兰身边，拉着柳兰的袖口，“对不起，我说错了，你别不给我讲故事！你别不给我讲故事！”
　　“那你错哪了？”
　　“我……我，我不知道！”小海想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他自己错哪了！
　　“扑哧！”
　　“扑哧！”
　　突然两声愉悦的笑声传来，秦大海与柳兰都被小海这天真的话给逗笑了。
　　“行了，骗你的了，赶快回去坐好，咱先吃饭，你也说了，我还没吃饭呢，我没吃饭怎么有力气给你讲故事？”柳兰打发他回去坐好，把挑好刺的鱼肉夹到他的碗里，这才开始清掉碗里的鱼骨！
　　柳兰有一个挺不好的习惯，就是吃鱼的时候，很喜欢把鱼骨里的那根筋吃掉，若是在外边，别人看到了，可能会想，这人是有多穷呀，连鱼骨头都不放过。
　　这也要追究于她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生活，那时也是挺穷，每个星期才有那么一天能吃到鱼，而且一个只能分到一块，她是个属猫的人，特别爱吃鱼，所以每次都会把鱼吃得干干净净。
　　后来有一回，吃完了鱼，也舍不得把鱼骨头扔掉，就放在碗里拼命的舔着那鱼骨头，把鱼骨头咬断了，这才发现，原来鱼骨头里还有东西可以吃，而且还是很好吃的东西，于是后面的日子里虽然越变越好，她却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吃鱼的时候，连鱼骨里的筋也要吃掉！
　　“夫人，吃鱼！”当柳兰正低着头认真的清鱼骨的时候，碗里多了一块没刺的鱼肉，柳兰抬头，就看到斜对面的人一张平静的脸。
　　“嗯，好，你也吃呀！”柳兰没拒绝，这人难得主动给她夹菜，她当然得欣然接受，然后也礼尚往来的给他又夹了一块，“你自己挑刺！”
　　“嗯，不麻烦夫人！”盯着她碗里还没有清完的鱼刺，抿抿唇，“夫人，那鱼骨倒了，把鱼吃完吧，我……并不喜欢吃鱼！”
　　“呵呵，我给你讲个故事，‘以前有一位寡母带着一个孩子，他们家很穷，有一天，好不容易能吃到了鱼，孩子很爱吃，母亲把鱼都给了孩子，孩子问母亲，你怎么不吃鱼呀？母亲对孩子说，孩子，你吃吧，我不爱吃鱼！’”柳兰说完还挑着眉认真的看他。
　　“那是一位好母亲!”秦大海羡慕。
　　“鱼这么好吃，真的会有人不喜欢吃么？”倒是一旁的小海纳闷，他是听到故事这两个字，就被吸引住了，然后听完后不觉得不理解了，鱼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呢？
　　柳兰笑着摇头，表示她也不懂，“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问你哥去吧，反正我是个喜欢吃鱼的！”
　　秦大海这才反应过来，柳兰说故事是假，打趣他才是真的，脸上微热，他确实并不是真的不喜欢吃鱼，只是刚刚吃鱼的时候又不自觉的把视线偷偷溜去瞧瞧对面的人，却见对面的人只啃鱼骨不吃鱼肉，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堵，这才找了这么个借口，想让她多吃一点肉！
　　可现在小海这么天真的一问，却让他觉得心虚，实在没办法再理直气壮的说一次了。
　　柳兰好笑的摇头，她先前也不敢确实这人是真不喜欢，还是假不喜欢，只是他的话就让她很自然的就想起了这个故事，如今看他这表情，也能猜到这人还是喜欢吃鱼的。
　　“我很喜欢吃鱼骨里的鱼筋，从小就喜欢，即使是把鱼肉丢了，我也会选择把鱼筋吃完，所以，你不会让我为了你所谓的不喜欢而放弃我的爱好吧！”柳兰假装为难！
　　秦大海不答，想了想，反问柳兰，“那么夫人呢？您如何敢保证，你不是那位母亲？”
　　“我看我像么？放心好了，我没那么高尚的情怀！而且你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柳兰有些自嘲。
　　“夫人不是也说了么，那只是以前，让我别拿以前的眼光看你！”有些生硬的安慰，他也不是个细腻的人，说不来那么暖人的话。
　　“所说，我这是给自己设了陷阱？”
　　“我只是听从了夫人的意见！”
　　“那我现在提个意见你听不听？”
　　“夫人请讲！”
　　“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去干活！”想了想，又补充，“还有，能不能不要再‘夫人、夫人’的叫？这事我早就想说了，你整天‘夫人、夫人’的，谁夫人？这世上这么多夫人，让我感觉很笼统，要不这样，你叫我阿兰？或是，兰兰？兰兰不好，感觉是在叫你女儿似的，就叫阿兰吧！”
　　秦兰听到女儿再个字时心里有些触动，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没回答柳兰好或不好，只是沉默着。
　　柳兰挺想这人能像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一样霸道的向世界宣布，自己是他的夫人，但也知道那是自己的奢想，这里的男人习惯了含蓄，被动，于是也不强求。
　　一家三口不再说话，只安静的继续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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