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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钱落尽槿花稀(六)
抓上长齐的领子,在他耳语一番,只见那忧虑的眼睛,瞬时多出几缕光彩的神色,满眼不可思议看我,“当真有这么神奇的法宝?”
信誓旦旦点下头,生怕他还是不信。其实修仙之人并没有世人所想的那般神通,不能腾云驾雾,也不能单靠掐个决便飞天遁地,至于这隐身之术,更是失传已久,连山里的老师父都只觉得是空谈。当时,若不是我被那发了魔的红姬吓破了阵法,师父根本就不能发现我,指不定早就入了魔障,小命呜呼......
正当我在那儿得意洋洋,庆贺总算想到了法子时,长齐眼中的神色却又闪出焦虑,“我不能置你于危难中,本与你无关,怎么可以让小孩子牵扯到这种事里!”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里煞是憋屈,眼光咄咄,对着眼前这个反复举棋不定的人,“现在困住的是我的师父!若说与谁有关,没人比我更有关系!”
一向将我耍来耍去的长齐,此时难得如此认真地正视眼前这个逐渐长大的孩子,纠结的神色在他脸上来回盘旋,最终,随着一声叹息,彻底恢复平日的稳定,“公主施法,但一切要听我指示,切莫胡来!”
笃定地点了点头,总算把这个有时圆滑的过火,有时却又死死一根筋的人说通了。
三更的锣声一过,长齐夹着我便钻出窗户,一路飞檐走壁。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巧舌如簧的诡才,没想到竟还有如此的功夫。
临近王府时,驱动那银币上的决语,自从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施咒更加稳定了,而且更有效力,果真如我所料,不止我的身形消失,连夹着我的长齐也隐去了身影。
轻轻落进后院,来来回回的官兵,不似府衙里吃闲饭的衙役,满院子排布有序,明显都是受过训练的精英,一点不比出云山上护院的师兄们逊色。看来,这新登基的皇上,真的把师父当做背上的一根芒刺,再留下去,一定凶多吉少。
一路紧跟着长齐,平日里不老实,怕被逮到跑路时的功夫,此时发挥了重大的作用。被长齐拉着,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很难跟上那一阵清风似的步伐。
这王府我只来过一次,当时被师父救出,姐姐和小白公子前来接我,一时乱作一锅粥,也没工夫好好逛逛这华丽的府邸。只见楼阁错落,没人领着,我自己偷跑过来,一定会迷路的......
长齐牵着我,在一间灯火绰约的屋子前停下,习惯性地探下身子,先在窗下偷听,掌握情况。若不是早认识他,这样的职业修养,我绝对认定这丫是个小贼。自知有隐身咒罩着,就索性在一旁站得笔挺的,可一只大手不满地总是将我的头往下按......
本来还想挣扎一番,可听到那屋子里透出来的声音,便一下瘫软了。
“王妃早些休息吧。”是师父的声音!那个已经在我耳边消失数日的声音,那个最后一直呼唤“阿灵”的声音。还是这么温柔如水,这么好听,话语里依旧的关心备至,却是对着别人......
“王爷,吕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我夫妻同林之鸟,但求生死与共!”灯火打在那女子身上,将她婀娜成熟的身姿映在窗里,一起的,还有紧紧搂着她的师父,修长的手抚着那三千缕秀发,虽然感觉不到,但那必是极温暖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它总是停在阿灵的头上,一同停驻的,还有暖阳一般的目光和轻轻弯起的嘴角......
就这样看着如此美好的景象,灯火下的不真实的影子,更衬得如梦似幻,怔在那里,一瞬间失了神......
“这边有人!”远处一声惊呼,唤回我的神智,看着空荡荡的右手,蓦地发现,原来刚刚竟不知不觉放开了长齐的手,现在他完全暴露于众人的目光之下!
下意识地又上去拽他,却被狠狠拂下,毒辣的眼神环视四周,刻意压低声音道:“现在我要消失,那这招数便暴露了,快去救王爷!”
呆在那里,心中不知打翻了什么,怎么都不是滋味。那往日熟悉的笑面挂在眼前这个独临大敌的男子脸上,“公主只能救一个,从这法子生成开始,它就只能保全二人,带一个进去,只能带一个出去,你从未犹豫过。当时就已注定了的结局,而今也不算变故,快走!”,一如往昔的笑容对上我,接着便冲向前方,之后的,只剩下分辨不清的厮杀声......
他从开始就发现了......一个进去,一个出去,这想法果真狠毒。可我却没有意识到,那都是自己与自己找的借口,看来,我打骨子里就这么决绝。
刻不容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将这些纷乱的想法在心里压下,趁乱冲进屋子里,正撞上往外边出的师父。
趴在那温暖的白衣上,不争气地抽泣起来。原本不知撞上什么一脸惊慌的师父,瞬间恢复冷静,在明明无一物的面前摸索,发现熟悉的轮廓,道:“阿灵?”
再次念咒,趁无人察觉,将师父也裹在阵法里。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徒弟,接着叹了口气,用平日里最正常不过的无奈语气道:“知道你不会老实,可没想到竟这样大胆放肆。”
在这兵火交加的王府里,我却一瞬感觉又回到出云的小院子,背后溅出的鲜血,此刻蜷在师父身边,只觉得那只是老桃树自然脱落的花瓣。
“王爷!”一声惊呼冲着我俩的方向喊来,正是师父新娶的妻子,此刻看着他莫名其妙从眼前消失,吓得不轻。听她一声呼喊,也把我吓得不轻,生怕暴露。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师父忽然环着我,一阵天旋地转,我俩调换了方向。
惊得一身白毛汗,呆呆看着立于他身后一个彪壮的将军,和紧紧扣在他皮肉里的一把弯刀......
“有诈!诚亲王现在隐了身形!”那将军对着身后的人咆哮道。而我眼前的师父,硬生生从那刀刃下扯出肩膀,一身白衣染上血红,可面上却无血色,只有森森冷汗,拉上我,运起轻功,飞上房顶。
一路无话。我知道,他已没有力气多言。安静地蜷在那带血的怀里,无言的眼泪,不住往下淌。总算来到城门前,正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身后却不知为何,突然爆出一朵朵烟花。
不是年,不是节,怎会无事放起烟花,难道我不在的这几年,潐城的老百姓已经富到没事瞎挥霍?不等回神,师父突然在城门前停了下来。而刚刚还没人看守的城门,此时竟多了十数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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