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鲜师·流浪者之歌（龙美暧昧向）

　　Ⅷ
　　“真纪，谢谢你陪着我，你打工时间要到了呢，快去吧。”
　　“你真的没事吗？”
　　“放心，我一直没事，只是可惜了我的画而已。倒是真纪你……”
　　“我没关系啦，我不是一直说‘忙碌是转换心情的好方式’吗？所以……”
　　“所以，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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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今天不回家……嗯，是住同学家啦……嗯，你别担心……是吗，老爸和哥哥也没有回去啊……那就这样……”
　　——这样回去的话，指不定又要做什么变态的事情……
　　挂断公用电话后，她回眸望望画室，透过玻璃门窗，同僚们认真的姿态清晰可见。
　　她不经意叹了口气。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呢。

　　“怎么不进去？”
　　熟稔的声线，她随音回头，“没什么，就这样，我走了。”
　　“发生什么了吗？”对方不死心地加问，“水岛今天也一脸吓人的表情……你们的文化祭……”
　　“啊~太顺利了，顺利得很呢！顺利到我想把那帮混蛋一只只像捏虫一样捏死给我的展板陪葬！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乙宫亮同学，枉你长了一张社交经验异常丰富的脸，为什么对别人说话还这么不经大脑？”
　　噼里啪啦一通狂轰滥炸后，两人相视无言，对方没有一丝惊愕，只是周围经过的路人不断行着注目礼。
　　“抱歉，对你胡乱发火……”
　　“呐，你说，给展板陪葬……”两人的重点显然不同，乙宫亮通身的柔和气场环绕下让她委实没辙。
　　“你大概猜对了。”她转身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行走，然对方小跑几步与她并肩，“今天呢我们模拟考的成绩下发，我超级惨的。正好也想找个地方走走……不知道是否有幸……”随语言他转眸望她，她却嘴角一抽，不过那小动作时间太短，让他一时怀疑是否错觉。
　　“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女孩子’这么可爱的范畴，所以酸掉牙的那套收起来去应付别人吧。”
　　对方笑容一僵，眨眨眼，“果然不行吗？”
　　“没说不行啊，不过涉谷的空气实在是太差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原来东京还有这样的公园啊，真意外。”乙宫亮反手将书包搭于肩赞叹。
　　“书呆子意外的事情多得是。”她不理他径直前行。而对方腿长的优势依旧很明显——
　　“书呆子？”赶至并肩时他闻言失笑，她不看他，走得故我。
　　“英翔3A的乙宫亮同学，以你这样轻率地跟着相识不久的人到从没去过的地方的警戒心……唉算了好累，3A的家伙都这么让人不爽。”她收回直视他的毫无善意的视线，而他则放大了笑容：“嗯~？我倒是很期待……小田切会对我怎样呢。”
　　前方不远处的她停住脚步，回头，是罕见的笑靥——
　　“你笨蛋啊？”

　　“小田切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两人在秋千上相邻而坐，无视已经暗下的穹顶。
　　“小时候，哥哥发现的，然后带我来，最后家人都知道了，常常把这里作家庭聚会的据点。”她晃动秋千的幅度愈大。
　　“据点……小田切你还有哥哥，是怎样的人？”

　　“比你帅气。”
　　“比你厉害。”
　　“比你话少。”
　　她即答。

　　“为什么总跟我比？”他苦笑。
　　“想知道的是你啊。”她一脸理所当然。
　　“那，小田切的家很温馨呢。”他欲扯开话题。
　　“才不温馨。”言出，秋千来回摆动作一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钝角。“多少年前的事了……”
　　双方一晌沉默。

　　——曾经父亲常笑，母亲远没有现在般沉默，哥哥与自己要更加亲密相知。
　　——曾经，确实称得上温馨，确实，是幸福过的。
　　——幸福过……吗？

　　“呐，傍晚了，你该回去了。”望望有月无星的夜空，她打破沉默。
　　“你呢？”他抬头，黑幕笼罩下看不清秋千上她的表情。
　　“我啊，今晚狂欢。”
　　倔强的语气，让他轻易捕捉到什么。笑容不变，视线随她摇曳：“不错的主意。我也一起不介意吧？”
　　“你？你真知道我的意思？”她语调微扬，而他亦终究晃起秋千，不停加大幅度与她平齐。
　　“很巧的是，我父母昨天起就到外地出差了，要自己在家一周，更何况我家是自由主义。所以请多指教。”
　　闻言，她缓缓停下秋千，淡然下来的神色让那张因面瘫显得认真的脸更加认真。
　　“抱歉到现在为止一直对亮君说些过分的话，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之前跟亮君的相处也是让我觉得非常轻松，所以，轮到亮君对我发泄情绪了。请随意开口。”
　　她一双黝黑的眸子随他渐摇渐止，停下后他径直望入她的眼睛。
　　“小田切之所以能这么坦率地拿我当出气筒，是因为对你而言，我还只是个‘比较熟的陌生人’，我对你讨厌与否，你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跟我相处起来才最没有压力。”
　　“嗨~~原来亮君是腹黑呢，不仅是个空有皮囊的书呆子啊。”她避开他的眼。
　　“戳中心事就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你是刺猬吗？坦率一点才可爱啊。”
　　“抱歉呢我就是不可爱。”

　　“不过，之前看到你与水岛也好，你母亲也好，相处起来都小心翼翼呢。乍看上去也许是生疏，但其实，是怕被讨厌吧。”
　　“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对对方而言这样不公平吧？”
　　“正因为是彼此重要的人，才会接受你的全部不是吗？朋友、家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啊，想彼此靠近知道对方更多的事情是理所应当的吧。受到伤害倾诉出去，一起承担的话要比一个人轻松多了……而且，真正的你远比你想的要可爱。所以，试着将心事说出来怎样？”

　　垂眸的她被发丝翳蔽了神情，交握的双手有隐约可见的颤巍：“你是在……向我说教吗……？”
　　“我……”
　　“当心理学家很有趣是吧？揭露别人的内心能彰显你的优越吗？啰啰嗦嗦的烦死了！”她骤然起身离开，快步疾行。而这次他没有追上去，只是站起向着未走远的她呼喊——
　　“小田切！别逃避了，看着你的兄长一直在改变，你依旧在原地踏步，你们只会越来越远！”
　　“振作点啊小田切！你可以的！”

　　她终究顿住脚步，依旧将背影抛给他。沉默弥漫在微醺的夜气中，将余音尽数流放。

　　他始终直视她的背影。

　　无声的相处总会淡化人们对时间的感知。在他因久未移动而脚部生出异感时，她静静回头。
　　乙宫亮觉得，他不会忘记她此刻的样子，也许会记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辈子。

　　那时月色映衬下有些苍白的脸有些倔强，眼底的两汪墨色晕有晶亮的水汽。唇线轻弯，只是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比曾经任何一次佯作的笑靥更为动人。
　　她走向他的动作伶俐而轻静，如此在一米的距离处停住，然后是一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
　　“亮君，请让我画你。”

　　跟她在一起，每次都会有崭新的体验——
　　昏黄的路灯下他们席地而坐，夜色将铅笔勒出的线条晕出朦胧的美感。
　　她对着觊觎已久的素描模特勾勾画画。

　　“亮君不是也因为考试糊了心情不好？那就尽情发泄一下吧，我听着。”
　　“啊，那个啊，骗你的。”
　　“……你……”
　　“开玩笑的。”
　　“……”

　　“你嘴角那道让你看起来像一直在微笑的小疤是怎么回事？果然你……是前不良少年？”
　　“想到哪去了。只是小时候调皮，玩美工刀的时候伤到了而已。类似玩火啊，玩玩具枪啊留下的疤还有几个在身上，要看吗？”
　　“你还真是纯天然性骚扰君一枚啊。”

　　“话说回来，真纪就罢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与家人的相处方式？”
　　“嗯~~为什么呢？”
　　“……”

　　“呐，亮君，实物素描的话，这里，还有这里要怎么画？”她抬眸，一向面瘫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尴尬。
　　“可是你之前……”
　　“果然三次元的素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呢啊哈哈哈……”

　　他笑着无视了结尾那串奇怪的笑声，起身到她身旁，蹲下身子，两人间的距离一时拉近。
　　“不如我先教你些简单的基础再来画我吧。”
　　她点头的样子让他想起在母亲故乡见到的摇摆僧，更是忍俊不禁——
　　“为了方便教学，那么，失礼了。”
　　他微倾上身完成一个简易的礼节，而后以拇指、食指、中指指腹控制住她握笔的手。
　　他自然弯曲的指很优美，但有些凉。
　　“这里，要这样……”
　　然他的掌心与她的手背有着不经意的接触。
　　却是非常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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