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 of Justice

　　厚厚的云层压的极低，潮湿的空气夹杂着压抑和不安。在亞帝军队的步步紧逼下，弥德罗城的人长时间得不到新的援助，已是濒临析骸以爨的局面。以阿克鲁为首的战士们士气高昂，巨大的木质圆柱数以千次地击出，狠狠地砸向弥德罗的城门，攻城的嘶吼声响彻九天。

　　朝夕间，破城之事即在眉梢。

　　眼看弥德罗的大门即将被撞开，亞帝年轻的将军却挥了挥手，让传令官宣布停止进攻。

　　命令一下，激昂的气氛立即冷却下来，所有亞帝士兵一时间如同停滞的发条般，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云层不时轰隆隆地低吼几声，仿佛抗议着这场本该是在太阳西下前完成的战争，如今却被莫名其妙的宣停了。

　　阿克鲁进账的时候，正撞见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人在烛光下悠悠地翻书，怒火一下子就点燃了，“将军！”

　　对面的男人动动眼皮，蓝眼睛不紧不慢地扫了他一眼，很快又回到了书上，“嗯，你来了。”

　　这样的态度瞬间激怒了阿鲁克，他攥起拳头，强忍着把对方的书扯下来的冲动，低吼道：“为什么，我们马上就要攻破弥德罗了！就差一步了，现在竟然要停下来了！将军，失败是他们应得的，那背信弃义的报偿！”

　　“报偿？”年轻的将军冷冷哼了哼，低声，“什么报偿？阿克鲁，屠城么？”

　　残忍的词汇被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使得一向自诩正义的阿鲁克有一刻的恼羞，他涨红了脸，“我只是不希望您贻误战机，战士们很快就能攻破了敌人的城池了！”

　　将军长长地“哦”了一声，放下书望着他，缓缓说：“可弥德罗人已经断粮许久了，我不希望我的人用生命换来的只是一团废墟。”

　　“什么？”阿克鲁瞪大了眼睛，猛然觉得自己刚刚愤怒的拳头打在了一坨棉花上，“难不成您想要对方真正的屈服？”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哦不，进攻才是最好的方式！”

　　将军像是没感受到这话讽刺的意味似的，自顾自地轻叹：“绝望是不会让人轻易屈服的，所以要给他们希望。”

　　阿鲁克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莫非您打算给敌人点儿增援？”
　　“波罗尼的舰队来不及到这儿了。”
　　“是，哦，当然！……我们应该尽快结束这该死的战争不是吗！”

　　“勇敢的阿克鲁，你总是这么心急。”珀维斯揉揉眼角，“一拳打死对手并不值得骄傲，亞帝的人民是不会为这样的胜利而喝彩的，更何况，城邦的背信弃义并非城民的错误。战争刚刚开始，不要忘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索巴。”
　　看来将军还没傻，阿克鲁一颗心总算踏实下来。

　　阿克鲁刚一离开，传令官就凑近男人，轻声：“将军，弥德罗长老求见。”

　　“这么快？”珀维斯垂帘，深蓝的双眸复杂地变幻着，“快请他们进来。”

　　远处的红霞已然褪去。狂风呼啸之中，一道犀利的闪电划破了天际，随之而来的是滚滚怒吼在阴霾中的雷鸣。弥德罗人的城墙高大而坚固，像是一个巨人守护在那里，可有谁知道那只是一个看似坚固的空壳，又有谁知道无辜的平民承受着贵族所犯的错误，默默地哭诉着那即将被地方握在手中的命运呢？
　　黑夜里，巨大的城门“嘎吱”一声。

　　“将军。”
　　低沉苍老的声线从身后传来，男人转身看向他们，讥讽地低哼：“你们的新盟主，索巴人的船队何时到达列斯堡？”

　　几个年迈的老人互相对视，脸色难看，其中一个上前道：“将军，您的嘲讽应该向弥德罗的国王，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平民。”

　　“哦？”

　　另一个长老哆哆嗦嗦地说：“是国王和贵族们自作主张，从联盟倒戈加入索巴人的同盟。”
　　“没错，将军，弥德罗对亞帝的背叛又被新的背叛反动了，你们攻城的呐喊声震动了人民，贵族们把武器便发给了平民，人们因武器而重获自信，对于当初没有激烈反对贵族的背信弃义，他们十分懊悔。”
　　“是的，我等就是为此前来，真挚而诚恳地请求重新加入提洛同盟。”

　　几个老人弓着身子，样子毕恭毕敬，将军沉默了半响，忽地轻笑一声，“也就是说，你们愿意投降了？”

　　“这……”
　　老人们面面相觑。

　　“意义完全不一样！”

　　正在这时，一个少年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他灵巧地躲过侍卫的阻拦，猫一样的逃到将军身后，侍卫不敢上前，传令官见状只得无奈地跑过来汇报：“将军，这小子非说他是长老的孙子，您又下令不许乱杀平民……”

　　“好了。”男人挥了挥手手，示意侍卫们都下去，小猫这才从他背后怯怯地出来，丝毫没了刚才炸毛的模样。珀维斯低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少年理了理衣裳，不卑不亢地说：“将军，弥德罗曾与亞帝结盟，后来背叛了亞帝，这确实是弥德罗的过错，可是……”语气一转，他抬起头，大眼睛清澈无比，“弥德罗城邦的过错并非所有弥德罗人民的错误，因为当初城邦的权利牢牢握在贵族手里。”

　　男人转了转拇指的戒指，和小猫对视了几秒，慢慢说：“我现在更关心如何结束战争。”

　　少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睛发亮，“那我们立即停止抵抗！”

　　“你能代表全体弥德罗人么。”珀维斯冷哼一声，语间却已有所缓和。

　　“将军，我们能代表。”长老们见状大喜，连声附和，“贵族们现在已经失去了权利，屈服了获得武装的平民们，他们许多人躲到神庙里寻求神明的庇护，作为年长者的我等自然便承担起这处理城邦事务的权利。”
　　“是的，我们的承诺是弥德罗城邦全体人民的意见，希望将军相信我们的诚意……”
　　“请将军遥望我们的城池，它已经敞开了大门……”

　　夜空中，豆大的雨点终于从四面八方瓢泼而下，传令官耳语道，亞帝的战士刚刚进入弥德罗，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不错。”将军抬抬下巴，“这是否可以理解成你们让亞帝人进入弥德罗城邦，并收缴你们的武器？”

　　“我们全体弥德罗人愿意把生死交到亞帝人的手里。”

　　少年惊讶地倒吸了口气。

　　“怎么。”将军俯视着他，轻哼，“你不愿意么。”

　　少年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站直身体：“我，我当然愿意！”

　　“很好。”男人眯了眯眼睛，“这是明智的选择。”

　　亞帝人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弥德罗上下，大街小巷的人们纷纷给进城的士兵让路，让他们惊讶的是，本该受到失败惩罚的弥德罗人非但没有遭到抢劫或杀戮，反而还得到了由亞帝人发放的粮食，包括那些躲在神庙里的贵族，那些曾经谋划叛乱的主谋者。

　　这样的情形让一直陷入恐慌的弥德罗人纷纷松了口气，不过轻松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亞帝将军便在神庙上宣布，弥德罗人的最终结局要由全部亞帝公民来决定。
　　对于弥德罗人，这无疑是沉重的一击，即便将军和战士打算放过他们，他们也依旧会被裁决至死，当然，如果亞帝公民愿意宽恕他们，那么迎接到来的也可以是继续生存。

　　雨过天青，不出三天，弥德罗人就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拨是现实派，一拨是理想派，前者抱着死亡的态度，去神殿里准备讨伐这战争的源头，那些躲在里面的贵族，而后者则是抱着新生的态度，在城中央的广场上支起巨大的篝火，以自家的牲畜作为祭祀，祈祷神明的宽恕。

　　当然，还有那些自称神之使者的吟游诗人，他们怀抱着里拉琴，边走边唱：“噢，绝妙的琴音！为阿波罗和缪斯女神所共有，犹如紫罗兰，生有乌黑的卷发。你是歌唱之源，你是欢乐之始！你给予的符号，为歌者们所遵行，唯有你那颤动的声音，使合唱队的领队肇始。闪电、刀光剑影、永恒的战火，你使之烟消云散；你并使宙斯权杖上的鹰沉沉入睡，它那快捷的双翼向下低垂——”

　　路边的商贩丝毫没收到影响，他们似乎抱着即便最后一刻也要享受交易快感的态度，乐此不疲地和进城的亞帝人讨论着价格。
　　讨论热烈的不仅仅有商人，还有女人们，她们对于复杂的政治问题一窍不通，阴郁过后，本性很快暴露出来，三四个聚在一起，提着菜篮在街角闲聊着八卦。

　　“嘿，你们看到了吗，那天坐在最后面，马背上的那个家伙，金发的，可俊俏了！”
　　“看到了看到了！全队里就属他最显眼，当时我就站在最前排，他当时还看了我一眼呢，啊，我这辈子心都没跳的这么快！”
　　“太可惜了，那天我没出去！看在神明的份儿上，你们快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唔，你知道咱们神殿里阿波罗的神像吧，简直比那个还要俊……”
　　女人们发出一阵阵感叹，恨不得那个男人现在就是自己的。

　　“嘘——都给我小声点儿！”
　　她们的声音显然吸引了另一个路过的妇女，那个新加入的女人四处看看，确定没人注意的时候，捂着嘴极快地说：“听说那可是亞帝的将军呢，哪是你们随便议论的。”

　　“你从哪儿听来的，不会吧……”女人们顿时面露遗憾，如果是真的话，那个亞帝的将军她们可不敢惹呢，不过如果是其他普通士兵的话……她们很快又神采奕奕，恢复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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