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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分别3
可是安芸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个陌生的空间,浸泡在青色的月光下,总是不知哪里令人不安,可是她又不敢溜出去找宁乡。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芷云很客气,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束手束脚起来。也许是因为宁乡——宁乡在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正儿八经地喊她的名字,而不是喊宝宝;他不和她有肢体接触,好像他们是纯洁的小朋友。
她偷偷地坐起来,按亮了台灯,打量着四周。这个房间陈旧而清洁,让她有穿越到了八十年代的感觉。一张老式的床,床头的木板已经斑驳;一个双开门的老式橱柜;一只木漆都已经脱落的写字台,桌子侧面还刷着一个数字“25”,应该是学校里淘汰下来的办公桌。
鬼使神差地,安芸打开了柜子。柜子有两层,下层摆放着整齐的被褥,上面有一个白布包袱。安芸使足劲儿才把包袱拿到了床上,解了半天才解开。
包袱里面全部都是小孩儿的衣服,从婴儿到五六岁的衣服,看起来年月不短了,可是叠的整整齐齐,洗的干干净净。还有袜子和小鞋子,有一双袜子只有安芸的手指那么长。不用说,这都是宁乡用过的。安芸把一个可爱的绿色的兜肚紧紧地贴在胸脯上,闭着眼睛想象着宁乡戴着它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但是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男宝宝,即像她,又像他,他远远地坐在那里,对着她手舞足蹈,开心地笑。
安芸偷偷地把这个兜肚塞到了自己乱糟糟的背包的最深处。
安芸再接再厉地进行她的探索。她打开那张破旧的桌子的抽屉,一张抽屉里放的是针头线脑,另一张里面全是影集。安芸连忙高兴地打开来看——她的百日照、开裆裤的照片都一一拿给宁乡显摆了,而宁乡小时候的照片她却从未看到过。影集里的照片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整整齐齐,宁乡小时候是个胖宝宝,个子抽条后越来越瘦,清秀的脸上始终很少笑容。全家福不算多,一共有四五张的样子,照片上的每个人都很严肃。有一张照片吸引了安芸的注意,应该就是在这间房子里照的,墙上已经挂上宁乡父亲的遗像,宁乡和芷云胳膊上都戴着孝,芷云用胳膊搂着儿子,宁乡那张十几岁的男孩的脸上全是茫然和麻木。安芸一阵心疼,小心翼翼地拿出照片来仔细看,发现照片后面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从今天,只有我和儿子两个人了。
隔了这么多年,安芸也能感觉得到这照片里那哀伤沉痛的低气压。不知道为什么,安芸觉得那低气压从未远离,还徘徊在这房子里。每一个进入这个房子的人,都会马上被它俘虏。
一阵寒意涌上来,安芸赶紧把影集放回去,关好抽屉。
直到凌晨一两点,安芸才勉强地睡着了,一夜都是梦,梦中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婴儿,坐在路的中央哭泣,路上的车嗖嗖地飞过,却没有一辆停下来。她朝着婴儿走过去,婴儿一看到她,便像见到妈妈一样,哭着向她伸来一只手。她连忙努力地伸手过去,却发现,那是宁乡。
安芸一时间疼的心如刀绞,她的宁乡!她的可怜的宁乡!她在梦中使劲儿地哭,直到把自己给硬生生地哭醒了。
第二天挨到午饭后,他们才上车离开。芷云站在小区门口向他们挥手,终于,那单薄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消失不见了。安芸这才觉得自己能喘过气来了,而宁乡也放松了,他转过头亲热地冲着她笑,伸出一只手揉她的脑袋——好吧,她的宁乡总算回来了。安芸如释重负,立马感到了阳光的重量和味道,它们透过车窗,噼里啪啦争先恐后地洒在她的身上。
一放松,失眠的困倦就压过来,安芸很快昏昏欲睡,但是她始终心怀鬼胎地紧紧抱着她的背包。宁乡伸手去拿包,说:“乖,把包放到后面座位上。”安芸赶忙紧紧抱着包说:“没事……没事,我抱着就行。”
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她喃喃地说:“好吧,就是这样我也爱你,如果不是更爱的话。”
旧桑塔纳的噪音十分巨大,宁乡没听清楚安芸的话,转过头去问:“宝宝你说什么?”
安芸却已经进入了温柔乡,头歪在一边,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水蜜桃一样的脸上,仿佛轻轻一舔就有蜜流出来。宁乡放慢车速,轻轻地拿起被安芸抱着的背包,放在后座上。
第二天,安芸赶回了J市,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给宁乡的传呼留信息:宁乡,因为有我这个累赘,你必须车慢慢开,饭好好吃,觉好好睡。我要你为我好好过。
不知道为什么,放下电话之后,有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和难过像一股强劲的旋风一样从心的深处猝不及防地奔涌而来,安芸把头埋在胳膊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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