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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曲邑,明天你生日吧?”李昂痞嘻嘻问一句,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曲邑拿眼眄了他一眼。
“怎么!”他的表情像是说从曲邑嘴里掉出来的那两个字天理不容,“有了女朋友难道不应该拿出来溜溜吗!!”
“哼。”曲暴龙冷冷哼一声,某李姓人士立刻化身小太监,很狗腿的伸手拿过太上皇的背包。
“走。”
李昂捏了捏破锣嗓子拉长音怪叫道,“起驾~”
换来曲邑力道饱满一榔头。
二人屁颠屁颠跑去接周沂清。
明天是曲邑生日。
这是周沂清早就知道的,甚至在个把月前就数着这一天了。
她会送他个小玩意儿,也许是漂亮的杯子,也许是牵牛花的种子……然后买一个大大的蛋糕,两个人一起窝在曲邑家的大沙发里看恐怖片。很多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那明天呢?
她明明知道那个人要来接她了却还是没有从座位上起来,有些恍惚的想着,一直想,一直想,那明天呢……
明天不一样了啊,不再是她周沂清、曲邑,还会有另一个女孩子。
为什么我要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呢?
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周沂清歪了歪脑袋有些困苦的想着,却想不出来,她一向记忆力好,却没从曲邑的嘴里记下她的名字。
“周沂清!”李昂的声音恰似一声惊雷平地起,周沂清无奈一笑,也许,她想,她的名字这样出名要倚仗李昂这个大嗓门给她的一番倾情宣传。遂拿起包包起身。
一出教室门便迎上一张拉得老长的脸,上书五个黑体大字,曰:我很不耐烦。下坠两个简洁有力的金漆小簪花:想死!闪闪发亮。
李昂说:“呦,我们大小姐心情不太美妙啊!”
曲邑就比较直接,他说:“苦着脸,跟个苦瓜似的。”
周沂清笑了笑,“我们走吧……”
“明天我们去KTV,你也来。”曲邑走在前面,对她说,李昂开心地手舞足蹈。
周沂清明明一瞬苦痛到心都蜷缩成一团,却还要表现轻松,她说:“好不容易盼来明天休息,我还想睡懒觉呢……”说实话她不想去。
空气一度有些凝滞,连李昂这样的棒锤都乖乖拉上嘴。
曲邑皱了眉,“晚上……我接你。”他直觉今天的周沂清不对劲。
“我自己去吧……麻烦……”周沂清闷闷说了一句。
这是从没有过事。
但,曲邑没再说别的什么。
……
周沂清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包厢里的热闹好像已经开炉。她站在半开的门外面,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久久的恍惚,说不出话,更不敢进去,今夜的她,好像是多余的一个。
“……大寿星,来一个!大寿星,来一个!”包厢里的男生们笑嚷着起哄。
曲邑桀傲的眉眼带了点笑意,不见丝毫窘迫地拦过林岚的腰际,大大方方的吻了上去。
周沂清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猛然间带起疼痛而绵窒的呼吸。心脏好像一下被攫住了,让人穷凶恶极的挤压揉碾成血淋淋的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她。
周沂清轻轻靠在冰冷到骇人的墙壁上,垂着长长的深黑色头发。眼泪从她眼底一滴滴打下来,打湿脚下厚厚的尘土。
这样的场景,终于在亲眼见到时让她崩溃流离。
服务员端着酒水进包厢,见着靠在门外的她微带诧异。
周沂清深深的吸了口气,颤抖着苍白无血色的手捂上止不住眼泪的双眼,像一只逃避灾荒的仓皇老鼠穿梭过舞厅里热闹的人群。
出租车司机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客人,默默地将车开向了外滩。这样的女生,拉多了也就晓得个八九不离十了,又是一个为情所困。
周沂清侧着脸望窗外,彩色的霓虹灯明暗交接闪得她眼睛发疼,可她还是静静看着,不眨不动的,像个死了的洋娃娃。涌上来的眼泪像不能停歇的泉水,汩汩的一片片打湿苍白孱弱到发冷的脸颊。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冻结了,流淌不起来,发不出欢快的声响。
出租车停在沙滩边上,放下萍水相逢的客人。
周沂清脱下纯白色的高跟鞋提在手上,冰白色的眼泪像散落的珍珠嵌进灰白色的沙滩,在海风拂过的表面留下一串串细细小小的坑。
手机震动了一下,幽幽的亮起来,一遍一遍的跳动着名字,停了,又亮起来,非要等到人接起来不可。
周沂清坐在沙滩上,手指头不带一丝颤抖的按下接听。
里面理所当然的传来暴躁的怒吼与嘈杂的声音。
“周沂清!”曲邑把她的名字喊的格外响亮。
“你死到哪里去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好不好,蜗牛都到了你还没爬到……”
周沂清没说话,缓缓把双腿蜷了起来,尖尖的下巴轻轻埋在膝盖里,防备而又软弱到令人心疼。
那边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嘈杂的吵闹渐渐缓了下来。曲邑一边迈着长腿走向厕所,一边还不忘数落她。
“不是说马上到吗!你的马上被狗吃了!还是掉进了马桶捞不出来……”
恶毒的一如既往。
周沂清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也不知什么事另她这样高兴,笑的流出了温热的眼泪,流了满脸。
“曲邑……”她轻轻叫着这个人的名字,他们是一起长大,连生命的脉络都缠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但这个人却不知道她喜欢他,到底是她藏的好吧……她忍不住的笑出声,脸上的神情却像只不小心被人踩掉壳的蜗牛,失掉了所有防备,赤裸裸的袒露与人前,她的痛,她的悲。
那边顿了一下,传来更粗糙的紧张喘息。
“你在哪儿……”他刻意压缓自己太具压迫性的语调,怕吓到她。
电话那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曲邑隐隐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回潮和夹带着湿气的海风。
“海边……”周沂清仿佛自语般念着,带着无助渺邈的恍惚感。
“在哪儿等着,不要动!”不容置疑的霸道安抚。
曲邑到了外滩,远远的就看见贴近海的沙滩上坐着个人,看清是周沂清,吊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周沂清,你这个净爱给我找麻烦的白痴女人……”远远的,曲邑就开始喊,却在下一刻,像被人扼住喉咙般震颤了身体。
周沂清侧回身看他,苍白瘦弱的脸格外狼狈。红肿的眼,脸上胶着着斑驳的泪湿痕迹,像被什么人伤得透明了,白色的百褶裙子皱巴巴的染上许多不该存在的痕迹。
那样苍白瘦弱的,让人看了十分心惊。
曲邑莫名的就觉着心里止不住的酸涩疼痛,道不明的情绪如同疏堵不住的洪水在眼里汹涌澎湃,翻腾叫嚣。
他走过去,轻轻给了那乱糟糟的脑袋一下,大腿一伸,一屁股坐在了周沂清一旁,看着地上的啤酒罐子,又忍不住给了她一下。
“干嘛呢你,借酒消愁,我的出生就让你这么难受!”
他调侃着,却没有听到应有的轻笑。
“怎么,路上被人劫了,还是被男人抛弃了……”
“嗯……”周沂清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就不再开口。
“嗯是什么意思!”曲邑一下子不平静了,给了沉默的周沂清一肘子。
“遭劫了还是被甩了?”
“都有。”周沂清却分外平静。
曲邑一瞬间怒火爆棚,声音里都挤压出了杀气。
“是哪个王八蛋?让我好好教训他,看他还敢不敢……”
“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她的声音像河堤上的野草一样卑微。
曲邑一下子愣住了,像是全然不知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双手架住她颤抖的肩膀命令她。
“把头抬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眸子里闪过清晰地光芒,非常笃定地告诉她。
“周沂清,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我不许你看轻自己,更不允许别人看轻你!”
“周沂清,你听清楚了吗?看着我!”
周沂清抬起脸,却像钝厚的铁锤般砸得他颤抖。那双柔黑色的瞳孔里,满满的疼痛和难过。
“你怎么了……”曲邑的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又眼睁睁看它流出来。
“你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声色里带着疼痛的颤抖。
“没什么大不了的,喝酒……”她终是低低的说。
曲邑靠在周沂清的肩上,很安静。
“你睡了吗,曲邑……”周沂清轻轻的问。
她把曲邑的脑袋缓缓地放落在自己双腿上,给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轻白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曲邑抿成一条直线的浅薄唇角。
她凑上前,极轻浅地吻了下他的唇线。
“好苦……”旋即又轻轻的笑。
“曲邑,我好讨厌、这样的亲昵和隔阂,为什么我们……只能是好朋友。”
“你不再是我的了,你将属于另一个女孩子,不能再让我抱着哭……”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惶惑不安的朝这个她最信任也是最心爱的人轻述。
然后,偌大的沙滩上再没有了声息,细碎的沙子冷了个彻底。
太阳从海平面探上来,霎时间染红了海天之际,分外的灼人眼球。
她冰冷的手指停留在曲邑的单薄眼睑上,说着最剜心的一句话。
“我会如你所愿的,像我们说好的那样,一辈子……只是朋友。”
一字一句,像是夜枭单薄痛楚的无望哀号。
心里有一把名叫曲邑的刀在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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