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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与绿豆糕
第二日,落华梳洗打扮好,咳嗽了几声便下了楼,我则继续装我的病夫人在床上等着早饭,谁知没过一会儿却见落华失魂落魄的回来。我上前扶下她,她的身子都在发抖,“怎么了?是,被人发现了么?”
她死命的摇头,却一句话也不肯说,就那样呆坐着,我回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谁知一回头便看见落华大滴大滴的泪立刻掉了下来,我赶紧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她却抱住了我,整个人伏在我腰上小声的抽泣,“阿苏,阿苏,他们说栗子还活着,他还活着。”
听她说栗子,我一个头两个大了。栗子是何许人?是落华那刚半周岁的儿子。
没错,这么说来,我与落华当日逃出耶律信那儿多半也是和这个小栗子有关的,却也不完全是,真正算来,我不知是怪耶律信在外的风流债太多还是怪,还是怪我那从小一直玩到大的,友人。
当日落华被带进宫,真是全宮上下都沸腾了。而耶律信也好玩,不给她名分不说却也不和那老太太说一声,就这么一直耽搁着。但另一方面,他待她不知是有多好。吃的穿的用的,不是最好的,却是落华最喜欢的,我甚是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落华的喜好的。
所以说,真正遇见了万分喜欢的,必会竭尽全力去想着她。只是落华不知而已,有时我甚至想去问问她,你到底,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只是她还是极力的讨厌他。我最初进宫时,耶律瑾都陪着我,即使我再三告诉他我认路不必回回都跟着我,可他却不停,反倒回击我:“我只是来看看我弟媳,与你何关?我们只是顺路而已。”我板着脸一路走一路在心里骂他,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走了一半,我才反应过来,那一句弟媳实在是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耶律信不是无王后的么?“耶律瑾!”我叫住他,也不往前走了。
他却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不许喊我的名字!”我无奈,听了一会儿后看他真的不理我,便又跑过去,屁颠屁颠道:“将军。”从侧面看,他的嘴角微微在上扬,我往下问,“你弟媳,是谁啊?”
他却在此时停下了,好笑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摇摇头对他说:“你不说就算了。”说着便要继续往前走,那耶律瑾却忽然往前了一大步,顺道自然而然的捏着我的手腕。我的脸一红,欲挣脱,他却边走边乐道:“傻子。”
我怒目圆睁“你说谁啥子呢!”
“谁应我谁傻子。”
这个莽夫!我不与他计较,他却忽然在此时开口,“自然是你一心挂恋着的那个狐狸精了。”狐狸精,我脑子转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落华,便小声辩解道:“她才不是狐狸精。”
他没有反驳我,只是将我的手腕抓得更紧。
脚步声一直在继续,转弯,直走,遇见宫人停下接受她们异样的目光。路过一处亭子时,他却又一次停下,然后转过身对我说道:“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去就来。”说完,他转身欲走,却又忽然返了回来,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刘海,歪着脑袋认真的看着我,“乖,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你要是乖的话,晚上就让人做绿豆糕给你。”
无论是处在绿豆糕的立场上还是处于耶律瑾说的话的基础上,我舔了舔嘴唇,“再加一串糖葫芦就成交。”
他理好我的刘海,答道:“好,成交。”
说完便转身向那亭子走过去,我自小就深受各种本子的影响,用落华的话来说,那就是——幻想情结太严重,臆想症狂者。是的,比如现在我就怀疑耶律瑾实则是个某帮派的帮主,一直蛰伏在大辽,而他用以和帮中长老交流的便是这处亭子,暗号记号,亦或是暗人线人,他们应该交了手了吧,是什么阴谋呢?造反?
正在臆想着,却没注意到耶律瑾已经回来,又是一记毛栗子上来,“在想什么呢?”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在想你!”这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那耶律瑾的目光里带着一种莫名的笑,笑得极其暧昧。我不去想他,他却大好心情的答了一句“嗯,想的好。”
我窘迫,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余光却飘到一大枝山茶花慢慢飘过来,那花的颜色是白中还带着些蓝,仔细一嗅还有些雨水的味道。
“拿着。”他不由分说的将花塞进我怀里,我伸过左手接过它,耶律瑾就势又拉过我的右手,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继续拉着我往前走。我看向那山茶花,嗅了又嗅,说不出的喜悦。
其实很多年以后我再想起当时的事,不免有些惆怅,如果当时耶律瑾可以问问我,“喜欢么?”我一定会告诉他,“很喜欢。”
只可惜他没有。
走到落华的住处前,我又是一番感叹,这耶律信真是花了大代价。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效仿落华在长安的住处,说不出的熟悉。谁料没往里面走几步,一个花瓶忽然就朝我砸了过来,我呆住了,耶律瑾却灵敏的朝我伸过一个手将我拽了开。
而这个姿势却又是让我脸红,却也顾不上说些什么,急急的却看落华怎么了。
一进去,满地狼藉,屋里非人宫人吓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落华瘫坐在地上,死死的看着站在那儿拿剑指着她的耶律信,嘲讽的一笑,“你不就是会砸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么。”耶律信眼睛眯了眯,看不出喜怒,我欲冲过去,却被耶律瑾拦住了。
不甘心的踢了踢耶律瑾,他却看着我神色淡定的示意我安静,然后转身笑道:“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打了起来。”耶律信的剑依旧指着落华,落华却也不害怕,恨恨的看着他。耶律瑾不动神色的绕到落华前面,挡住了耶律信的剑,然后对耶律信说道:“长老们找你,看神情像是急事,和北国有关,你且去看看吧。”
不知这说辞是真还是敬爱的,但耶律信终是丢下了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对地上的落华说,“晚上我再找你算账。”说完,有些微怒的拍了一下门板扬长而去,身后跟了一群奴才。
耶律瑾这时才将地上的落华扶起,可落华却将他一推,冷声道,“不需要你装好人。”我看看耶律瑾被打掉的手,才上前扶落华坐下。耶律瑾看着我欲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而是一声苦笑,对落华道:“你这又是何苦,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何苦惹恼了她。”
见落华依旧不说些什么,他转身离开,临走前只让那些宫人弄些吃的,说夫人收了惊扰,若是有什么不测,他们小命就不保了。
等人群都散去后,落华才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我,“你觉不觉得我很可怜?”听了她的问话,我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手上那束山茶花,花叶在午后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单调,“我觉得,我还真是可怜。睡一觉莫名巧妙的来了这个地方,然后就接二连三的不幸倒霉,现在还把自己弄得和二奶一样,想想都觉得恶心。”
“阿苏,在我的家乡有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论,两者皆可抛。现在想想,还真是至理。”
安慰人一向不是我的强项,以往都是落华安慰别人,如今她这样我只能干着急。
一直在她那儿呆到临近晚上,先是耶律信怒气冲冲的进门,看见我在里面倒是平静了许多,只是有些不满我还留在这里。我胆怯的看着他,因为我知道他比耶律瑾的脾气要差多了。倒是没过一会儿,安明来了,说将军让苏小姐回去,厨房也备下了酒菜,就等姑娘了。
安明是耶律瑾的心腹,这个人,虽与我不曾多打交道,但我却不喜欢他,总觉得他那双眼睛就是一只嗜血的老鹰。落华看着我拉拉我的衣服,眼睛里含着几许渴望,我知道她是想我留下,便想跟安明说今日不回去了。
大妈耶律信却在此时咳嗽了好几声,他好歹是大辽的王,性格又是这样的暴躁,硬碰硬终归是不好的,狠下心将落华的手移开,我向耶律信告辞便走了。
一路上,我心里都是落华和耶律信,不管是瞎子还是我这样长着眼睛但等于半个瞎子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耶律信对落华简直就是捧到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着。可所有人也都清楚,落华的心思一点也没放在他身上。
要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们这条路,注定走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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