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无情

　　我记得那是个雨天，姥姥早早地关了新屋的门回来。我坐在窗口听雨声。
　　忽然云姨的脚步声很急促地向姥姥的房中走去。我很好奇，站起身摸着路也去到姥姥房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云姨说：“小姐，他来都来了，您就不为她看看？”
　　姥姥的声音很激动，我听见她说：“只要是天下第一庄的，不要说是人，畜生我多不会救一个！”我很惊讶，印象中，姥姥虽然不苟言笑，但绝不是如此粗俗之人。
　　然后云姨说：“天下第一庄的事情与女人无关，况且，城里都说，庄主的大夫人是个好人。”云姨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云儿你心善，可是，我是不会救她的，这是我离开城里来这里发过的誓，难道你忘记了吗？”姥姥的声音很疲倦，有些哽咽。
　　好奇怪，到底是谁？他们口中的人，到底是谁？
　　院子里的木门有了响动，我下意识地转身，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那人似乎迟疑了下，可是还是走了过来，雨下的不大，他踩着积水的石子路，溅起小小的水花，是的，我看不见，可是我想象的到，他们的模样。
　　那人终于走到了我的身边，停住：“姑娘在看我吗？”
　　我惊讶了，是个男人的声音！他是怎么进的清幽谷！我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却一个不稳撞到了门框。
　　“啊！痛。”我捂住自己的脑袋。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姑娘你……看不见东西。”
　　听见这话，我忽然很难过，想转身跑掉，可是房内的姥姥的声音传出：“紫少爷不经过主人允许擅自闯入我清幽谷，不觉得很失礼吗？”
　　那个人的注意力一定是被姥姥吸引了，于是我站住，还想再听下去。
　　“打扰莲夫人实在是抱歉，只是我大娘她……”那个人对着房内说道，刚说了一句，就被姥姥打断了。
　　“你们天下第一庄的人我不救，我是否已对你说过？”姥姥咄咄逼人的语气。
　　“是……可是……”他还想辩解些什么。
　　“那我可曾答复过公子？”姥姥又问。
　　“是。”他低低地答道，很失落的声音。
　　“那公子为何不离去？还逗留在我清幽谷？居然还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来此？”姥姥的声音越来越愤怒。
　　可是，我却不明白，姥姥为何愤怒。
　　这么多年，姥姥一直本着慈悲的心怀，为人治病疗伤，有些穷苦人家，更是连银两也不收，意在救人，可是现在，听那男子的口气，他娘快死了，可是姥姥却执意不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姥姥，你为什么不救他娘？”我从窗口走到门前，跨过门槛，问道。
　　“烟月？你怎么在这里。”姥姥的语气很奇怪，似乎不想我在场。
　　“姥姥……”我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扑通”一声。
　　我听见了云姨的惊呼：“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我猜到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为了救自己娘，给姥姥下跪了，他说：“不瞒莲夫人，东方紫自小受大娘恩惠，才得以有今天，大娘的病，城里大大小小知名不知名的大夫在下都找过了，没有人能治好，我听城里人说清幽谷有位女神医，不想竟是家父故友莲夫人，若夫人能够救了大娘，我愿作牛作马，以报夫人。”说着说着，那名叫东方紫的男子竟呜咽起来，甚是痛苦的声音。
　　怜人之心人皆有之，我的心动了，我摸索着走到那男子的身前，蹲下身子，试图扶起他。摸索中，我摸到了他的手，那是双粗糙的手，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触觉，我抓住他的手，扶他起来，他却不肯，倔强地跪着。
　　我放开那双手，转身对姥姥说：“姥姥，您学医术是为了救人，为何今日见死不救？”姥姥不说话，我又说道：“烟月只知这位公子孝心可感，若姥姥执意不救，烟月今个也不求您，但是烟月打心里不服您，烟月虽医术不精，但仍愿一试。”我说的，很坚决。
　　“哎……”姥姥在叹气，云姨过来拉我，我记得她对我说：“孩子，你姥姥她有苦衷啊，我们救了天下第一庄的人，那当初，谁救你爹娘了……”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姥姥打断了。
　　“云儿，不要再说了！”姥姥大喊道。
　　“我爹娘？”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爹娘？多少年了，我终于又听到了关于我爹娘的消息。我试着拉住云姨的衣服，紧张地问道：“我爹娘，我爹娘怎么了？”
　　“紫公子，我们的家务事，你还是先行离开吧。”姥姥对那男子说道。
　　“那我大娘呢？”那男子试探性的询问。
　　“我答应了。”姥姥不带任何激烈语气地说道。
　　听到这话我心微微松了口气，可是，我却对刚才云姨的一番话疑惑了，我爹娘，难道与天下第一庄有什么关联？
　　“感激不尽，告辞。”那男子匆匆离开了，踩了来时的路。
　　屋外的雨还在下，一脸疑惑的我，叹气的云姨，和不断说着“孽缘”，一个我仿佛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姥姥……
　　今夜，是个注定无眠的夜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