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是好惹的

　　秦肖回到宿舍被众人盘问结果如何，只说自己并不确定，因为GT成立不久，而且信息不太公开，所以她们也没什么资源可以用上，只好等结果了。李琦倒是很顺利，下午也是笔试加面试，然后就直接签了三方协议，兴奋地告诉秦肖她们说自己成功地卖出去了，要请大家吃饭。秦肖推说自己要上自习就没去，惹得李琦老大不高兴。秦肖确实是上自习去了，只不过不太看得进去书，政治正好复习到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的部分，说资本家剥夺工人的剩余价值，说资本是肮脏的，说工人阶级要团结起来解放自己，可是秦肖发现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上赶着被剥削，资本家反而要挑挑拣拣，笔试加面试重重突围，终于赢得被剥削的资格。秦肖觉得马克思的想法真傻X，可是又必须得背，因为无论任何一个专业要考研都必考政治，而且政治要占100分。
　　是的，秦肖是宿舍里唯一一个要考研的，而且她报的是北京一所著名的学校，考上的把握并不太大。她之前是一心考研的，可是越临近考试越紧张，觉得心里很没底，所以她想先找个工作保底，这样心理压力就没那么大了。要知道，如果考研失败，就只好去参加明年的春招了，那时候好单位都已经没剩下了，要自己去那些小企业又不甘心，再考一年压力更大，所以最好现在先找个单位签了，到时候考上了再毁约，也就是赔钱的事。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是财务出身的她是很懂得权衡利弊的，可能会支付的违约金只是个机会成本，如果考上研究生，那时候的发展绝对是违约金所无法衡量的。秦肖在心里对自己强调考研的重要性，然后定定心继续看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
　　大四的日子过得飞快，秦肖已经习惯了早上九点钟去自习，晚上十一点回宿舍的节奏。她起得很晚，还好有个老乡也是要考研的，每天帮她占自习座位，这时候的座位相当紧张，所以每次秦肖都是顶着大家鄙视的眼神走进教室，假装看不见嘛。她也不是没想过早起，只是要早起的话就得早睡，而宿舍里有两个谈恋爱的每天都打电话打到半夜，完全没有早睡的环境，硬要早起的话中午就会困，要回宿舍睡午觉，一觉睡到四五点，这样算下来还是晚起一会比较合算。宿舍里那两位的恋爱史也是值得一说的，岑敏是大三给自己的表姐做伴娘时结识了伴郎小徐同学，我们只是这样称呼，其实他是已经工作的人了，就在上海某家公司做销售，长得一表人才的，关键是特别听话，跟御姐范儿的岑敏很是相配，两人经常甜甜蜜蜜地一起出去旅游，他还每天都要打电话问宝宝你今天吃了什么？宝贝我在网上给你买了一件礼物，巴拉巴拉说一个小时都不嫌烦，当然秦肖都是听岑敏的回答猜测的他们的聊天内容，只有一次岑敏不小心开了外放，然后秦肖她们一致被小徐同学那个调调雷得外焦里嫩，那个嗲，那个温柔，配上他那样精英的外表，真让人接受无能啊。杜冰冰的男朋友是小徐介绍的，此人在看到冰冰的照片后惊为天人，从此短信电话不断，那个殷勤，那个主动，冰冰是个没经验的，还没见面就跟他确定了关系，还甜蜜蜜地跟秦肖她们说他俩结婚后打算巴拉巴拉巴拉，说一个小时都不带停的。
　　但是今晚两人都早早地结束了通话，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分别的话题，也许是因为冰冰说结婚的时候要请李琦当伴娘？或者是当过一次媒婆的岑敏又跃跃欲试要把李琦也介绍出去？秦肖很忧伤，为什么不先帮我介绍啊？我很饥渴啊！岑敏直接一个白眼过去，你要求太高，俺手里没货。秦肖立马表态，不高不高，只要身高超过一米七五，长得不要太丑，学历和收入稍微比我高一点，会做家务，喜欢养狗狗，最好最好皮肤要白一点，更好更好的是独生子，秦肖还待要补充，被其他三人呸停了。岑敏咬牙切齿地说，丫从大一到现在居然还在迷恋小白脸，你就等着当老姑婆吧！然后十分温柔十分殷勤地问李琦，你有什么要求呀？秦肖在黑暗里笑得温柔又落寞，其实真正的要求我都没说，我只想找一个真心爱我、关心我的人。只是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无法用相亲的办法来找到。爱情，就跟中五百万大奖似的，有几个人能真正得到呢？
　　谈完感情谈前途，即使是像岑敏这样看得通透的女孩子也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在学生和打工者的身份之间横亘着一座大山，我们无法预知山的那边到底是怎么样，也许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是无穷的疲倦，也许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却始终得不到上司的赏识。太多的未知，让此刻的四个女孩子心生恐惧，她们谈论着自己不熟悉的住房公积金、小学划学区的问题，再也没有了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狂妄。冰冰说大家毕业后也要经常来学校看她，岑敏说要带他们吃遍上海，玩遍全国，李琦说欢迎大家以后到苏州去旅游，她食宿全包，秦肖弱弱地说，你们要去陕西吗？我可以教你们割麦子。。。其他人切！早两年她们知道秦肖是陕西人的时候曾经说，哈，以后去看兵马俑可方便了。后来才知道秦肖家离西安还十万八千里呢，当然这么说是夸张了，只不过秦肖家是在山里，从她家去西安要先租车到镇上，然后乘车去县里，再转车去市里，从市里坐火车去西安，怎么也要花掉一天工夫。姐几个立马打消了要去秦肖家玩一玩的念头。秦肖从来没想隐瞒自己的家境，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这不是她的错，总不能说抱歉啊，我没有投好胎。再说自己家也是吃穿不愁的，只是别人穿名牌，她穿地摊货，别人经常下馆子，她总是吃食堂。学费是用的助学贷款，所以目前她的资产是负两万。欠债的感觉很不好，比如考研究生要顶着重重压力，比如说找工作的时候就没办法什么都不挑，只要未来的发展好就行。
　　秦肖总是习惯性地走神，比如说此刻其他人已经转移了话题，冰冰喊了她两遍她都没听见。冰冰无奈地说，“得，她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秦肖终于清醒过来了，“冰冰你叫我？”“嗯，我在问你最贵的首饰是什么？”秦肖想了想，“那个聚划算买的项链吧，五十多块。”其他人默了几秒钟，然后岑敏说，“没事，以后你绝对会有很贵的首饰的。”“那是当然的呀！”秦肖觉得她简直是在说废话，所以语气有点冲。李琦忙打圆场说，“我们是想你家也许有什么传家宝呢，比如说玉镯子、玉扳指之类的。”“我家也就是个富农成分，又不是地主老财，没有这些的啦。”
　　话题聊到这也不太好继续下去，秦肖看看手机，已经一点半了，就说“该睡了，挺晚了。”这句总结语通常都是由她来说，岑敏是个想睡就能睡，即使周围在放鞭炮都睡得着的，另外两个是无论多晚都特别有精神的，秦肖睡眠质量不是很高，尤其是考研两个月倒计时以来，每天都是背着木兰辞睡着的，“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她也想背背别的，比如说白居易的那个“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那个，可惜就这两句还记得，再往下就不会了，只有木兰辞还能背的下来。后来两个月过去，她倒是把木兰辞背得不能再熟，想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第二天四个人集体睡到十点，还是被秦肖十分钟一个的闹钟叫醒的，秦肖照例盯着大家的白眼进入教室，坐在苗苗旁边，然后给了苗苗一个茶叶蛋。苗苗为了占座，每天七点钟不吃饭就过来，秦肖觉得她有必要表示表示，于是每天都给她带一个茶叶蛋。刚坐下又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吱吱地响了。秦肖以为又是推销考研绝密资料的，只扫了一眼，然后开始学习。学到十一点就去吃饭，因为要错开食堂高峰，而且早去的话还可以吃到自己喜欢的菜。秦肖拿着手机开始看短信，发现是GT公司发来的，恭喜秦肖通过面试，请于某日上午去某医院参加体检。秦肖拿着手机在教室外面跳了好几下，然后扑到苗苗身上说我过了面试啦！然后把短信拿给苗苗看，苗苗很为她高兴，两人一起开心地去吃了一碗米线，苗苗加了六勺醋，秦肖加了五勺醋，看得人家卖米线的姑娘一阵心疼。说起来她俩是陕西的又不是山西的，却一致特别能吃醋，每次吃米线或者吃面条的时候都要放超级多的醋，也算是志同道合了。
　　晚上的时候，秦肖登陆□□，发现有个陌生人要求加她，验证消息是一组面试的05号，秦肖用力回忆才记起那个人，是个男生，表现还挺出色的。她手指轻点，同意。对方立刻发了消息过来，“你通过面试了吗？”“嗯啊。你呢？”“我也是，等着体检咯。你知道我是谁吧？”“恩，记得，你表现得挺好的。”然后对方一直在找话题，两个人聊了很久，最后秦肖说我要睡了，明天还要去自习。5号说，啊，你好用功啊，大四还去上自习。秦肖说我是考研的，晚安。然后就下线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晚上5号都会找秦肖聊天，而且问秦肖要了手机号码，说是体检的时候一起。秦肖已经看出对方对她有意思了，但是人家并没有表白，所以她只假装不知道，还是和对方聊着。自从考研以来，秦肖压力一直很大，这也是为什么她特别羡慕有男朋友的岑敏和冰冰，一个人真的很累，好希望有人可以倾诉，可以关心自己。而且，从来没有被人追过的秦肖也很享受被人喜欢的感觉，说她虚荣好了，哪个女生不虚荣呢？
　　体检安排在一个周末，秦肖在HR那里交了三方，拿到了自己的体检单，然后等5号过来。眼科、耳鼻喉科、内科、外科，到外科检查的时候两个女医生让秦肖把上衣包括内衣掀起来，然后两人一边一个对着她的胸部捏了半天，秦肖被吓坏了，“啊”一声叫得特别婉转缠绵。最后一个医生说，“有点小叶增生，没有别的问题。”秦肖忍着心里的不适，跟医生道了谢，出来看到5号觉得特别不自在。做心电图和透视的时候她和5号都是排在一起的，然后每次她正在穿衣服的时候就听到医生叫5号进来。心里暗暗后悔为什么要跟5号一起，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的话感觉也不会这么糟糕。测身高体重的时候她感觉5号一直在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显示屏，她刻意忽略他的眼神，也忘了去注意他的身高体重的数字。做胸透的时候，5号在秦肖前面，他检查完还没走出去，医生就问秦肖，你有怀孕吗？秦肖说没有，医生又问，你最近打算怀孕吗？秦肖说不打算。5号在笑，秦肖囧的不行。更糟糕的是，当秦肖里面真空外面穿着医院提供的病号服，对着那个冰冷的大铁块站着的时候，检查室的门突然自动打开了，秦肖赶紧低下头叫医生医生，门开了。外面是排队的等着做胸透的人，怎么也有一百多号吧，秦肖觉得自己没法见人了。医生赶紧去关门，刚关上门又自动打开了，秦肖装鸵鸟，假装看不到外面的观众。医生很不好意思地说，你看这个门就是有毛病啊，就是不受控制了哇。秦肖已经无力吐槽了，检查完躲到门后穿上外套出去了。丫丫的，还是三甲医院呢，什么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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