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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2)
火光映得她的脸庞狡狯而妩媚,一双美目勾勾转转,一副自然而成的风流做派,她笑着问,“要我说什么?说‘夫君可不是衣裳可以随时换过,自然是要挑自己欢喜的。纵然庾七一往情深,千般好处,若是不入我眼,我也断然不会依。’”
这话原是王情当初退婚时的辩白,不过世事难料,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小姑子,现下早已是对庾家七郎情愫忱忱,穆荷如此这般旧事重提,王情只是赧颜不止,“二哥竟也对你说这个,看我回去不找他算账……”
穆荷无心取笑她的困窘与有口难言,话题也就这般岔了过去,王情终也识趣的是没有再问。
吴地软语本就带着儿音,这女娃娃话里话外本就奶气十足,却还偏端的四平八稳,掺着几分俚趣,每日照常的与穆荷插科打诨,总会逗得穆荷哭笑不得。
这般悠然从容行了半月,王情仍拖油瓶般挂在穆荷身上,甩将不掉,无奈下穆荷只得几次留宿县城时带着王情夜半去赌,好在战绩斐然,不然两人真是要露宿街头了。
是日。
王情正坐在车顶,耷拉着腿晃荡着脚丫,卖力的掰着菱角,费力的往嘴里塞,吃完还不忘随心一抛,砸向道旁的粗树干。
“阿荷你说,你这是究竟是要去哪?”王情张着嘴问着,唇间一片橙色的光泽,水光诱人。说完,还状似无意的把菱角皮扔进了驭夫的脖颈里。
穆荷大喇喇的趴在车顶,把王情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着那驭夫不住缩脖子的倒楣模样,一个没忍住失声而笑。
“嘿!耿叟,这个给你——”
说着穆荷抓了把马蹄子伏身递了过去,“难为你好脾气,这要是别个人,早就是把咱们姊妹俩扔到荒郊僻野了!”
“大女郎哪的话,”这老叟人倒朴实,哈腰点头道了谢,一壁驾车一壁咬了几个,“老叟福薄,鳏居无子,瞧着两位女郎青春少艾,也是快慰……”
“阿荷阿荷……”
王情叠声打断了驭夫,抿着嘴道,“阿荷问你话呢,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也快一个月了,你只顾往前走,连个目的地也无。”
穆荷扭头奇道,“我本就无处可去啊,你看我们每日行程,哪里是赶路的样子?”
王情腾地从车顶站起来,戟指欲言,不料情绪激动的身子一歪,就要倒将下去。
好在穆荷眼明手快,立时坐起扶稳了她,但随之斥骂声也劈头而来,“你做什么,嫌自己活得太长?!”
语气之严厉,前所未有。
王情见状一时也没了声音。
穆荷郁恼的瞧了她一眼,松开箍得她很近的手,不再管她的盘好膝,坐在车顶上剥起菱角吃,王情诺诺,也学着穆荷的样子如法炮制,坐在她的面前相对无言。
好在那位淳朴的老汉及时解围,扬着嗓子喊问道,“大女郎,就要到荆州城了,咱们是继续走啊还是留宿?”
穆荷眉目一扬,“荆州多珍馐,自然留宿。”说着似有感慨般,“人生苦短,只求随心而来,任性而往,游山涉水,兴尽则返。”
说着回眸一笑,为修复感情率先做出友好举动。
进城时,穆荷和王情都是安分的坐在车里的,让守城盘查了户贯,便驭车而行。
穆荷随心掀开轿帘朝外张望,忽听得一阵呼哨,举目望去却是一众登徒子在朝着她挤眉弄眼,车里不明缘由的王情凑过来看个究竟,谁料呼哨叫好声愈演愈烈。
“原以为只有玉郎会引得众女观望,想不到荆州的儿郎竟也和妇人一般模样。”穆荷冷哼一声,甩下轿帘,命令道,“叟,去看看城墙上贴着告示。”
耿叟应了声便跳下车去了。
穆荷则挑开小轿帘,瞧着耿叟的背影。
王愉是君子,既然答应放她一马,便不会玩悬赏通缉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所以,穆荷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王氏阿情。
似是知晓她心事,身后的小手拉了拉她的襟袖,“告书离家这事儿对我名声无益,二哥不会张贴告示的弄得人尽皆知的。”
“难说。”穆荷头也不回,“家人难料你生死的时候,谁还会在意名节这种东西。”
过了半晌,耿叟挤出推搡的人群,穆荷远远的瞧着他有异的神色,心中已是了然。
她扭过头,问那个青稚的小姑子,“若是记挂令尊的伤势,不如归去。”
“勿要。”阿情的表情似是蒙上一层阴翳,潋滟的薄唇轻轻抿起,“我是想爹爹的,可是府里那些姨娘遇事只会哭,我年岁小侍不得疾,听她们左一口右一口的说,也揪心,阿荷你别撵我走,一个月,就再过一个月我就离开……”
穆荷静静的瞧着她,不置可否。
这档口,耿叟的声音忽的粗哑传来,“女郎们现在可是要去住店?”
“晌午了,去找酒楼。”这般说着,穆荷也不拐弯抹角,“想来耿叟也猜出我们的身份了,现下,耿叟意欲何为呢?”
见车外无言,穆荷继续道,“花钱是要有命的,不如耿叟听阿荷一言,你且待我们玩够尽兴,再拿我们去换赏金,我们姊妹保你近日不遭横祸,晚年无忧。”
这话乍一听并无什么不妥,可细细一咂摸便可听出其中的威胁。
那驭夫难得的好脾气,笑呵呵的答着,“生死有命,万事不由人计较,大女郎你说保我晚年无忧,难不成真能无忧?我知道女郎是紧张那告示,实不相瞒我还没动那个心思,老叟今年五十又四,人老了却不算糊涂,我要那笔钱财可没那时日花啊。”
闻言,穆荷笑容一苦,羞愧不已,“是了,天不永寿,身外之物何足挂哉?”
“耿叟,你以后跟着我罢,”穆荷这方言罢,王情忽然开口,“你若老无所居,我为你在建康安排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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