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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张精致的梨花木桌上摆着几道寻常人家的简单菜式,华展颜却吃的眉开眼笑,不,其实她并没吃什么,每次夹起的菜都会不自觉地转向旁边的碗中,而她只是擒着抹温柔的笑容,慈爱地看着身边的爱子,心中满是幸福.
是啊,对父母而言有什么能比儿女在侧,儿孙绕膝更能让他们满足的呢蟾宫折桂,金殿封赏也不过是多些点缀罢了!但是华展颜不能说这些,因为她不仅是商家的主母,更是未来主人的母亲。她的孩儿让她如此自豪,她又怎忍心成为他冲干云霄的牵绊呢?所以,六年前无论如何不舍,无论暗自垂了多少泪,她都咬牙答应让他远离了自己。现在,分隔多年的孩儿又在自己身旁,她还怎能顾得及吃饭,只觉得怎么看都不够啊。
“来,多吃点。这是从江南带来的笋,东都可吃不到这么鲜嫩的。”给已堆的像小山的碗中又加了筷笋,华展颜微笑着注视着埋头苦吃的儿子。
商行云也边小口小口扒着饭,边笑咪咪地看着娘亲和哥哥。六年都未曾与兄长相见的她,心中也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本来还害怕分隔了六年,哥哥会不会变,但是哥哥刚才的笑容还是和原来一样呢!
“哥,你近年来都住在哪里啊?皇宫里么?”
“嗯,住在三皇子的别院里。”
“哦……”有些失望,看来不能和哥一起住了,但下一刻商行云眼又亮了起来,“哥,皇宫里好玩么?我听翠云楼的说书先生说皇宫里都有很多暗道,是真的么?”
看着女儿好奇地睁大眼睛等着兄长的回答,华展颜不仅失笑了,这孩子还真有股她年少时的天真劲啊。
“云儿,你又偷跑去听那些市井流言了,娘不是说了那些东西都是杜撰的,不可信的么?再说你哥进宫是辅佐三皇子,哪有功夫像你们小时候在后院里爬上跳下的。”
“人家也是好奇嘛。娘亲真是的,这样说人家……”嘟了嘟嘴,商行云有些哀怨地看着娘亲。
“哈哈!姐姐笨蛋!姐姐笨蛋!”
商昙无奈地笑着摇头看向坐在怀中自己用小匙舀着饭汤,却不忘乘机嘲笑下姐姐的雾儿。这小东西啊,真是不惹点事就不安生。
“雾儿!”商行云瞪眼看着对面从小就爱和自己对着干的小妹,想努力树立起点作为姐姐的威信,却发现那小东西完全不理睬,依旧“姐姐笨蛋,姐姐笨蛋”的嚷嚷着。唉,真是个天生的小魔星啊!
“哈哈哈哈……”不自觉地,商行云也和父母一起笑做一团了。
商行风看着眼前一派和乐融融的温馨景象,默默吃着碗中的饭菜,但眼中也有着淡淡的笑意。
这样,也很好。
“唉,小风风一家人好幸福啊……”蓦然一道清越却似夹杂着哀怨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屋内的人,除了刚听见这声音唇边笑容就僵住了的商行风,都向门边望去。
看清那个半边身体躲在门外,貌似羞答答只露一张脸的人后,商昙眼中乍显一丝惊讶和了然。
而商行风则黑了半张俊脸。
“溥唔,溥嘲。”声音平静依旧,但已经有风雨欲来之势。
“主子。”闻声,立刻从门外闪入两个半大的少年,丝毫不差的样貌但却能让任何人轻而易举地分清。
“我是怎么交代你们的?”
“呜……主子,我和阿嘲真的尽力了……”哭丧着脸,溥唔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家主子,一旁没说话的溥嘲冷着的脸上也带着几分铁青。只能说这三皇子殿下真是太能缠人了,连主子这样千年寒冰的性子都能被他缠着发狂,他们两个又怎么抵的住啊!更何况三皇子每次都挑最好欺负的他……呜……他好可怜啊……现在还要被主子的怒火殃及……
“哈哈!小风风,你就不要牵怒于阿唔和阿嘲了,我缠人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晓。”
大言不惭的人不待邀请就自做主张地迈入门内,笑嘻嘻地望着商行风,却在他正要隐忍不住好好教训下眼前这让人烦恼无比的人时,金晖源却蓦地敛去了脸上的嬉笑,恭谨地向商家夫妇拜了拜道:“小侄晖源拜见表叔和表婶,适才多有不敬,小侄在此谢罪了。”
眼前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淡青衣袍,齐腰长发半披半束,几缕发丝垂在额前略显稚气,眉修鼻挺,薄唇弯勾如新月,并非惊人的样貌,但意外的让人看的舒心,再加上那双含着孩童般纯真笑容的清澈眼眸,就无疑成了张十分讨喜的脸了。光看着这张脸就能想象当年的惠妃是何等光景,也无怪天佑帝虽贵为天子却将一颗凡心留在了一个小小的侍女身上。
“呵呵,三皇子正当天真烂漫,不必如此拘束。”商昙面容如水,一派温和的说道。
“是嘛,我就说表叔此等人物怎会拘于小格,是行风多虑了。”闻言,金晖源立刻换下了之前的肃然又眉飞色舞起来,“表叔与我本是一家,也不必多礼,就叫我晖源吧!”
“好,晖源。”注视着面前的金晖源,商昙突然明白了天佑帝的良苦用心。
天佑帝想选择金晖源为继承人,不能排除因为惠妃而想保护他的私心,但是作为一名帝王,他自当要为国家的未来做长计,而这金晖源确实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东圣王朝当朝皇帝王天佑帝金正言后宫之中,包括已逝世的惠妃,共有一后五妃,膝下共出七子三女:长子,金雪源,皇后所出嫡长子,自幼体弱多病,备受冷落;二子,金清源,皇后所出,自幼聪明过人,并酷爱兵法,现随贤王管理兵部事务,但传闻性情傲慢暴戾,朝中颇有冷言;四子,金厚源,王贵妃所出,性情诡谲难测,有帝王之像,却无容人之量,难成盛世明君;五子,金澈源,后宫宫女所生,后由无所出的冉妃抚养,传言性情懦弱资质平凡,成日只和侍读仇将军之子一起厮混,无所建树;六子,金木源,同为王贵妃所出,但从小只以四皇子马首是瞻;七子,金细源,良妃所出,其母虽出自以酷厉闻名的刑部尚书良有之门,养育的皇子却淳善无比,与三皇子十分交好;三女则皆为容妃所出,长女次女皆早夭,三皇女金旭源,年仅两岁。
而眼前的金晖源,皇三子,天佑帝尚为太子时的贴身侍女后被册封的惠妃所出,不论曾听闻的评论种种如何,商昙都相信他定会成就一番伟业。温和如珠玉,却并非能被他人所左右;如尚未开锋的宝刀,锋芒俱敛,但一旦出鞘必当惊艳世人!皇兄,你是想将未完的大业托付给他么?
“哥,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么?”商行云担忧地看着自打金晖源出现后,脸上就一片乌云的哥哥。
商行风并没有回答妹妹的疑惑,只是用阴沉的目光看着那个笑的一脸灿烂的混蛋。拜金晖源所赐,商行风这六年来几乎每天都要亲身体会何为“怒火焚身”。
“呦,这位想必就是云妹妹吧!”感觉到背后如芒在刺的杀人眼光,金晖源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无意瞥见坐在一旁的商行云,立刻眼睛一亮热烙地如大街上的登徒子一样油腔滑调起来。
“阿唔早和我说过行风有个美丽可爱的胞妹,一直想一饱眼福却无缘与妹妹相见。今日见了妹妹,我才真明白了何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妹妹与我定是……”
一个侧身,长袖一甩化解了一道凌厉的掌风,金晖源细眉一扬,“小风风是见我与云妹妹一见如故,而冷落了你,所以想重新引起我的注意吗?”
一转身重新坐回商行云旁边,不再理睬金晖源的疯言疯语。和他相处了六年多,商行风知道如果继续和他纠缠,那只会听见更多不想听见的话。
“溥唔。”沉沉的声音让溥唔心也一沉,几乎都要夺门而出了。三皇子怎么这么啊,嘴巴这么大,一下子就把他给供出去了!呜——主子的脸好恐怖啊。
“主子。”虽然害怕,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着,边偷偷觑了眼孪生弟弟:阿嘲,快帮帮我。
溥嘲瞟了眼猛朝他使眼色的哥哥,很没义气地把头一扭:谁让你告诉他的,主子生气很可怕,我才不想淌浑水。
看着屋里闹成一团的少年们,抱着已经吃完饭的雾儿,商昙笑呵呵地对华展颜道:“颜儿,还是年青人有精神,我们都老啰!”
华展颜也笑着答道:“是啊!”
这时,核查完帐本的溥季和溥芊走了进来,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商家夫妇和一旁打闹的少年们。
“这,这是怎么了?”
正被商行风指使的溥嘲追的满屋乱窜的溥唔一看见他们就大声呼救。“季叔,芊姨快救我!阿嘲要弑兄啦!”
“啊?”
第二天,东圣王朝两百周年庆典隆重开始。
庆典一共分为五大部分:祈福,祭祖,游览麒麟大街,接待各国使节和晚宴。
依照东圣礼制,在百年庆典的祈福仪式上,南安王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所以当身着用金线绣了麒麟踏云图的红袍,戴着轩辕紫金冠的商昙出现在祈天台上时,台下的人立刻都屏住了呼吸,移不开目光注视着那个耀眼的男子。
商昙擒着微笑,为天佑帝奉上商家家主令牌,和代表东圣国君的令牌,礼官正式宣布祈福开始。
风清月朗,叶摇影动,商昙十分贪恋此刻难得的宁静。
虽然因为与生俱来的身份和职责商昙不得不习惯在各种宴会上周旋,但是他还是不喜欢那些令人窒息的谄媚和巴结甚至于淫亵的目光。
权势利益使人满足却难使人平静,而大多数人只能选择迷失于欲海中,毕竟平静又值些什么?
但是,携影徘徊,举杯邀月,虽难免寂寞,却也算的自在清净。
不觉间一句诗就顺口念了出来。“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
“怜生表弟还真是神仙样的人物,竟有此雅兴远离宴席只身一人在此欣赏美景啊。”
听见身后的调侃,商昙微微一笑,端起石几上的酒向身后一举,“我与月同邀,能饮一杯无?”
“哈哈!还是闲弟知晓为兄的心意啊!今日暂且让我这一介俗人破坏下这气氛,闲弟要图清净就另择他日吧!”说完金非与就坐到了商昙旁边的石凳上,拿起桌上的玉壶自斟自饮起来。
轻笑了声,商昙也饮了杯中的酒。
虽已有数年未见,这位东圣王朝的“闲王”依旧不改他的那份洒脱不羁。虽然身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胞弟,却难得的不骄不躁,一直为江山社稷劳心拙力,确实勘当他的封号——“贤王”。
静了半晌,金非与道:“闲弟见了今日的阵势可有何感想?”
商昙笑答道:“皇兄久在朝堂,此等情景自当比愚弟多有见地。”
“哎。”金非与叹了口气道,“闲弟既然已把行风送到这个是非之地,又何必装糊涂呢?”
商昙又答道:“皇兄既知愚弟竟然将风儿送到这是非之地,也理应知道我凭什将他送到这是非之地,又何必多问呢?”
饮尽杯中之酒,金非与长叹道:“自从行风来后,现今朝堂谁又揣度不出皇兄的心思呢?皇兄对惠妃的心意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宫内皆知了,要不是因为父皇意外驾崩,丞相支手遮天,皇兄断不会同意广选秀女,二皇兄也不会……”眼神一黯,久未想起的悲伤又浮上心头。那位才华横溢正值雄姿英发的年华就战死沙场的二皇兄,永远是金非与心中难抹去的痛。
“罢了,这些也不多说了。只是皇兄这人平时是英明神武,但一遇上关心的人就难掩藏心意。当年对惠妃是如此,现在对晖源也是如此。要不是我当年说动皇兄冷落惠妃,只怕晖源也难以活到今时今日。现今有行风扶持,晖源虽可与皇后、贵妃相峙,但是仍不可小觑啊。”
商昙眼神一转,“王兄可有何线索?”
金非与摇了摇头,“并无蛛丝马迹。只是凭二皇子、四皇子的心性……难免不会做出弑杀兄弟,逼宫夺位的事情来。到那时……”伤感的目光看向亭子外圆润的月亮,月圆人难圆,皇家的骨肉亲情总是如此令人心寒。
商昙手一止,起身道:“皇兄的心意怜生已经明了,有人要来了,今日就暂且言尽于此吧!”
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由远而来,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大红宫装的俏丽少女就走进了亭子,看见金非与就两眼一亮,“爹,您果然在这里!”
闻言,商昙就着射进亭内的月光打量了下少女,飞眉凤目,英气逼人,果真有几分肖似其父。
金非与看到爱女两眼一唬道:“你这丫头不去陪在你母妃和妹妹左右,来找父王做什么?还不见过你商皇叔!”
金青悠先半低头调皮地冲父亲眨眨眼,听到商昙后立刻惊讶地抬起头瞪圆了眼,“商皇叔?行风的父王?”
金非与“养女不孝”地感慨了下后对商昙道:“怜生,瞧见了吧,我这宝贝女儿现在心心念念的可都是行风啊!怎么,要不我们现在就约为儿女亲家?”
“爹——”金青悠立刻羞红了脸,不依地跺了跺脚,小女儿的娇态尽显。
“好了,好了,也不拿你说笑了。”金非与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又对站在栏杆边赏月不语的商昙道:“怜生,我们还是回宴会上去吧!”
点了点头,不再留恋亭外的月色,商昙随着这对父女又回到热闹非凡的晚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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