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无用是深情

　　那个女人从电梯里出来的瞬间莫婷谖就跟被雷劈了一样，雷得外焦里嫩。面试一共来了五个人，凌素并不是最出挑的那个，可莫婷谖还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以至于其他四个是彼得汤姆还是吉姆的她根本就没有印象。
　　凌素也没比她好到哪去，但她心思收得快，就恍惚了那么一下，脸上就又是那种笑。
　　笑你妹啊！莫婷谖整个眉头都皱到一起，感觉露易丝在旁边推了她一把，这才缓过来领着他们去埃德加的办公室。大老鹰难得的和颜悦色，初印象很重要，莫婷谖帮他们把门带上，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
　　凌素怎么会在这？
　　九珑堂尘埃落定，她以为她应该会和彭译结婚的。
　　彭译的事如今沸沸扬扬，到处都在传，这些相熟的人的耳朵里没一个幸免。以及，庆功宴的那天晚上，彭译的女伴就是这个人。
　　莫婷谖没有到场，单听隋棠的描述就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意缱绻。他终能名目张胆的和她挽着手行于人前，神色已无一丝愧疚。当家、未婚妻、父亲，如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都已消失殆尽，莫婷谖虽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到了节骨眼上还是被刺痛了。
　　她也知道，只要再多给她一些时间，一切都会过去，她也会再找到一个看得入眼的人。不一定非要情投意合，但总归是能一起过完下半辈子的。可是凌素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她连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都没有。那么彭译呢？彭译又知不知道自己也在这间公司上班？还是说故意送女朋友来给自己添堵？
　　纯心恶心我是吧。
　　少时都爱做梦，都狂妄，都陷在完美的情节里不可自拔。总以为自己的生活是本书，你作为主角和周围的人是如此不同。直到很多年以后你终于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英俊多金才华洋溢的男二号。现实要比那些偶像剧残酷上百倍。你是那样的爱着男主角，直到美丽的女主角秒杀了你，让你连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然后直到这个时候你才发现，你他喵的就是个跑龙套的。
　　莫婷谖埋到茶水间给自己弄了杯奶茶，温润的口感让她觉得好受多了。
　　面试的结果很不理想，至少对莫婷谖来说是这样的。凌素最终留了下来，连同两个人高马大的日耳曼普通青年。可以说他们的设计对极了埃德加的胃口，剩下被不幸淘汰的，也只能愿赌服输。凌素是个美人，这点莫婷谖并不否认，至少迪安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女人历来妆容得体，衬上一张东西合璧的桃花面，在男人堆里是最吃香的存在。这不是逼着大家都进外貌协会吗？莫婷谖一直不认同这个想法。可埃德加对凌素的作品印象深刻，莫婷谖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这个‘秀外慧中’的家伙，反正她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埃德加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
　　如果只是因为长相输给你，我还可以归结成硬件问题，到底彭译是个极度肤浅的家伙，不值得我爱。如是不敢深究，怕哪里都不如她，只会更加不甘心。
　　好在凌素被安排在别的部门，平日里都不怎么能见到。这人实在善于交际，很快和团队里的人打成一片。可到了莫婷谖这无一不是冷着一张死人脸。本来就是针锋相对的敌人，莫婷谖也不祈求她能跟自己示好。露易丝和莫姑娘平时老在一块办公，面对面的坐着，看得最清楚，自然好奇她们两个的关系怎么这么差。婷谖没法告诉她真相，诚然她是有些小气，但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公私不分。
　　整件事只告诉了隋棠，怕隋岚担心，于是瞒了下来。
　　没办法呀，已经和彭译闹得这么僵了，就更加没办法跟三叔他们诉苦。她应该放下，才能自在。

　　过了几天，挑了个周四，大家去酒吧喝酒。
　　为的就是和新朋友拉近关系。
　　除了埃德加，其他能到的都给了面子。
　　大老鹰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情，他都不怎么出来跟他们一起活动。可是火气总要出的，难为了露易丝和莫婷谖这对难姐难妹，十件事有九件都要被他挑刺。莫婷谖和凌素在国内的时候水火不容，如今虽然没有明摆的掐架倒也是两看相厌。平日里除非必要绝对不和对方说话，露易丝哪里知道其中的关窍，因为两个人来自同个地方所以硬拉着两个人坐在一起。迪安就坐在凌素的右手边，像认识了几百年似的那么亲热。凌素也吃这套，笑得花枝乱颤。那小模样连女人看了都觉得喜欢，更别提男人了。莫婷谖最见不到她德行，巧笑倩兮美眸顾盼的装淑女。大姐，你是卖笑的吗！！索性眼不见为净，转头和露易丝聊起来。两个人都喝香槟，露易丝端着杯子瞧了婷谖几眼，压低了声音问，“你和埃玛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总觉得你们有点奇怪。”
　　凌素跟她可不一样，高中起主攻的就是小语种，又在英国呆过几年，英文法文西班牙语转换自如，难怪平日里总显得牛哄哄，莫婷谖这种随身带字典的小角色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不过好在她肯恶补，稍微能弥补些劣势。
　　婷谖就笑着摇了摇头，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就说“从来没见过。”谈笑间侍应生又来上酒，眼看到了跟前，不知怎么的，那人突然一个踉跄，手脚不稳，整个托盘都甩飞了。莫婷谖就觉得脑子嗡了一声，像慢镜头回放似的看着那东西冲自己砸过来，紧接着就听见迪安在那头一个劲‘哎呀妈哎呀妈’的叫。莫婷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条裙子，忍不住就一撇嘴。迪安的视力是有什么障碍？凌素身手那么好，那么长的腿连人都能绊倒，怎么会洒到身上呢？倒是自己，虽然也跟着跳开，可整个裙面被红酒泼的就跟天女散花一样，不知道的准以为大姨妈崩流。
　　“小姐您还好吧！”侍应生赶紧捡起地上的托盘，手足无措的看着莫婷谖，自知这下祸闯的大了。可莫婷谖什么也没说，始作俑者并非这个孩子，就算骂他也只会让凌素更得意。如是摆了摆手，起身往洗手间去。走了两步开外，被人挽住手，回头，居然是凌素。她还对着迪安笑呢，表情又可爱又俏皮，“我陪她去。”在外人眼里绝对是示好的第一步。
　　不知道脑残会不会传染，莫婷谖厌弃的看了她一眼，顾自拖着人往洗手间走。凌素转过来也不说话，走廊蜿蜒曲折，两个人到了最里面，不约而同的把彼此推开。
　　莫婷谖清理着裙子上的污渍，凌素就并排的忙着补妆。有时人有一张好皮囊就抵过别人奋斗二三十年，这真不公平，但必须得认。
　　凌素描着眉，从镜子里看了莫婷谖一眼，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莫婷谖理着裙角，头也不抬。凌素走的是清新范，他们都喜欢。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话语却让人纠结。“你最好别妨碍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凌素专业学的就是设计，婷谖是最近才知道。可天下的出路那样多，凭着彭译她就能混的很好，谁想到她哪都不去非往恩雅里面闯。莫婷谖觉得愤怒，她转过来，反正酒渍是弄不掉了，她也不打算久留。和凌素在一起多一秒都会有杀人的危险，她抬起手，仿佛只是轻轻一推，凌素手里的化妆包就整个被扫到地上。
　　狠毒、怨怼，这表情都不算什么。连莫婷谖自己都觉得她像个变态，她用这一生学到过的最粗鲁的姿势指着凌素，她说，“你少他妈跟我装纯，你以为离开彭译你算老几！你不过就是个凭着身体往上爬的贱人。”
　　“我不会两样都输给你，我们走着瞧。”
　　或许比起温柔这种东西，发狠才是她的强项。隋棠就说，莫婷谖是那种典型的毒舌，她可以连着六分钟不歇气把人骂得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哪怕说得狠了，当时也只会不管不顾一股脑的倒出来，然后再躲在角落里自己后悔。这种人通常都是肝火旺，伤人伤己。
　　也难怪彭译不喜欢。
　　和凌素在一起时间越久，就会更多的回忆从前，所以莫婷谖才讨厌这个人。不单单是因为她总是爱扒着自己挑衅。她恨透她一次又一次瓦解自己建立的信心，她需要时间沉寂，而非再一次卷入事件中。
　　于是不得不承认，她还爱着他。至少心里还是有个念想在的，不能放下。
　　莫婷谖厌恶这样犯贱的自己。
　　她从洗手间退了出来，跟各位告假回家，新同事很好说话，很有绅士风度。而凌素还在洗手间，她猜她在整理被自己撞烂的化妆包。莫婷谖有些得意的走到街上，手机恰巧响起来，她拿出来看，原来是定好的日程闹钟，提醒他埃德加的生日要到了，应该开始制定贺卡和宾客名单。
　　至少她还有工作，莫婷谖打赌今晚一定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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