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好了，昨天讲到天上出了十个太阳，烤得……”
　　“不要听这个。”小童躺在被窝里，嘟着小嘴。
　　“那就讲一个‘精卫填海’的故事吧。”
　　“不要。”小嘴翘得更高。
　　“小童想要听什么？”紫龙总是说我太溺爱孩子，也许是吧。
　　“星星和战士的故事。”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我，充满期盼和兴奋。“上次干爹讲到‘天龙战士和天马战士打擂台’，还没讲到谁赢了，妈妈，我要听那个。”
　　“小孩子不许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眉头紧锁，脸色一沉，小童显然未见过我生气，一下不住声了。
　　“好了，好孩子要乖乖睡觉。”我准备起身出屋。
　　“不嘛，我就要听那个。”小童仍不放弃，伸出小手拉住我的衣角。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熊外婆吃掉。”做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这一招通常会管用。
　　“没有熊外婆。贵鬼叔叔说没有熊外婆。”小手拽得更紧，我心下如火烧般，一把攥住他的小手，厉声道“没有那样的故事，是干爹胡扯的，永远不许提那样的故事，知道吗？”
　　他终于安静了下来，两眼闪着泪光，只一眼我的心便扯得生疼，柔声道：“小童乖，妈妈太累了，好好睡吧。”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为什么给孩子讲这些？”我直盯着面前的紫龙，内心焦灼不安。
　　“只是一个故事，不是吗？”他仍旧那样平和而温柔。
　　“故事吗？是不是要讲那个天龙圣衣就在屋前的瀑布下，然后让他看瀑布怎样倒流。我不要让他知道半点那样的事。”呼吸急促，胸中有股无法自制的火在烧。
　　“他才三岁，也许这个故事今天讲过明天就忘了。春丽，你是不是太认真了点。”他微皱了下眉。
　　“是吗？是你自己无法忘记，对不对？那就告诉小童你就是那个天龙座圣斗士，这样他再也不会跟你顶嘴，还会乖乖听话。”
　　他缓缓抬起头，就那样默默看我，好像他的眼底有深深的忧郁与痛苦。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如果这算是吵架的话。

　　后来，小童没再缠着我讲星星和战士的故事。不是小孩子忘性大，而是每晚紫龙都在他床前讲那个故事。我和他之间也因此开始了一段时间的冷战。他为什么固执得像块顽石，为什么以往温柔谦和的他会为了一个故事而如此坚持。当然，这场冷战最终败下阵来的是我。

　　农历三月三，风筝节。我问小童喜欢什么样的风筝。他仰头看我，一脸认真地说：“妈妈，我想要龙风筝。”“龙风筝？为什么？”“因为我喜欢‘天龙战士’，他战斗的时候背上会升起青龙。”我无奈的笑了，始终他还是记住了那个故事。
　　我做过的风筝有燕子、蝴蝶、蜻蜓……唯独没做过龙风筝，可总不能让孩子失望的。于是翻阅起老师留下的各种书籍，希望能找到龙形风筝的做法吧。
　　“你在做什么，春丽？”紫龙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我正要取书架最顶层的一本《事物纪原》，吃惊不小。
　　“你儿子说他喜欢‘天龙战士’，今年要个龙风筝，怎么办？”我头也不抬，继续翻书。
　　“我宁可他现在好好听我话。”他微舒了口气，“好吧，一起做。”

　　那天春风宜人，碧空如洗，望着天空上飞扬的龙形风筝，小童在草地里跳呀，叫呀，直喊“龙风筝飞起来了。”
　　我一把搂他入怀，“喜欢爸爸做的龙风筝吧。”
　　他一听，小脸一沉，翘着小嘴“是妈妈做的。不是爸爸。”
　　“爸爸做的哟，妈妈只是陪小童放。”
　　他又低头不说话了。每次都是这样，父子俩好似兵和贼，小童越大越有意躲着紫龙。
　　“为什么不喜欢爸爸？”
　　“爸爸凶。”难怪小童会这样说，紫龙对他几近严苛。平日生活行走坐卧自不必说，最近又常把小童关进书房习字。他从未动手打过小童，光那眼神就足够五岁的孩子乖乖听话了。
　　看着天上腾飞的青龙，我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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