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恋千年

　　为了你们，我可以牺牲一切；但是幸存下来的我，却又是那么渴望拉近那咫尺的距离 ————题记

　　“···真田？····真田！····”

　　“船长？船长醒一醒！！————”

　　怎么了？好像···有人在叫我····好像很远的样子，我······好像起不来————

　　“···弦一郎——”

　　好像···这是···精市的声音？！

　　“精市！————”
　　真田倏地坐起，两眼茫然——四周，是皑皑白雪，是巍峨雪峰；不，那是窗外，但是屋子里···火炉、木床···屋子也是木头的？···

　　“船长？——啊啊太好啦~船长你终于醒过来啦！”
　　切原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看见醒来的真田，便无所顾忌的扑了上去。真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一丛卷毛，顾不得在意赤也把大颗大颗激动的眼泪连带着鼻涕一起蹭在自己的衣服上。

　　“弦一郎，你醒了”
　　抬起头，对上的便是柳莲二一直紧闭的双眼——不过，现在是睁开的。
　　“柳···还有大家···”真田将身周所有的人一个个看过去，却发现——少了，那个一直最显眼的身影；还少了，那个自己一直最爱的身影。
　　“真田君，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么？”
　　耳朵听着柳生平静的提问，真田开始回忆，将差点被自己丢掉的记忆一点点拾起···

　　***

　　“精市！！”
　　一向冷静的真田，不受控制的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明明可以看得见，却对幸村的离去束手无策。这是何等的一种痛苦！
　　不管如何，就在那巨大的船舰沉向海底的同时，真田看见了海浪——不是梦里的蓝那样清澈，而是黑色的，像地狱一般的黑色。海浪扑来的那个瞬间，真田落泪了，是的，落泪了
　　————如果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puri~真田，主人回来了哦”
　　“···？”温暖的木屋，炉火一直静静的抖动着；屋子的门忽然打开，挂在门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了起来，走进来的人带进来一阵冷得不可思议的风，烧得旺旺的壁炉似乎也被冻住了似的。
　　“爷爷！你回来了！”
　　怀里的切原赤也马上跑去迎接走进来的那个人，不想却一跤摔倒，倒进一团红色之中。
　　真田这才开始细细打量那个被大家称为“主人”的人——身材臃肿，一身的红色衣服煞是惹眼，腰际、脖领、袖口以及脚踝都包裹着白色的皮毛，穿的是黑色的手套和靴子，头顶的红色帽子还带着一个白色的毛毛球；长长的白色胡须，甚至连眉毛也是雪白的···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赤也，你们的同伴醒了？”
　　“是的，爷爷”
　　“那么，是时候和你们吩咐一下现在的状况了”
　　一身红装的老人信步走到床前，拉开椅子坐下来。老人将真田的手在他热乎乎的掌心里握了一阵，开口说道：“真田弦一郎，对吧？”
　　“是的”
　　对于这样一个老人，随随便便的叫出自已的名字，真田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且仿佛就像是理所应当似的。
　　“弦一郎，你们真是命大啊！”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地球上，只有北极这种地方没有受到摧毁了，你们在这里住下来吧！但是切记，以后再也不能迈出北极圈一步！”
　　“···老人家？”
　　“弦一郎，叫爷爷就可以了”
　　“···爷爷，您是谁？”对于突如其来的亲切问候，真田只能暗暗的表示无奈；面对一脸慈祥的老人，毕竟还是需要客客气气的开口。
　　“嗯？啊！忘了自我介绍”老人抱歉地笑笑，“我还以为你的同伴已经告诉你了。我是圣诞老人，北极唯一的住户。不过剩下的，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圣···圣诞老人？”真田难得的耸耸肩，“爷爷，您不要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唉！赤也，人类都是这个样子吗？只要长大了，就不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了吗？”老人无奈
　　地摇摇头，“弦一郎，这里是北极的中心，是我住的地方。一天前左右吧，我还在海边散步的时候，这个卷毛的小子——呐，就是他”

　　老人恨恨地揉着赤也的一头乱发，“还有那个光头，还有那个白毛的小子，他们几个可是一直拽着载着你们的那几块木板啊！那个时候你们几个都还不省人事，又怎么知道他们几个···啧啧啧~脸都冻成黑的了。我刚刚把你们捞上来的时候，那个白毛小子就一下子死在地上一样；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样，轻得跟一张纸一样。唉！这些好不容易逃脱海啸摧残的孩子们啊，差一点就又被死神拉走了！”
　　老人说到最后，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便顺势挥挥手：“眼镜，你继续说！”
　　“是。”沉默了很久的柳生推了一下幸存下来的眼镜，接着开口，“雅治晕过去不久，我是最先醒的。赤也当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裹着爷爷给的毯子不停地哭不停地抖；桑原一直是忙着照顾你和柳君。后来过了大概几个小时柳就醒过来了，但是只有你一个迟迟不醒。”“所以，就是这样。”老人清了清嗓子。原本就很安静的小木屋瞬间没有了声音，只剩下炉火燃烧木柴时发出啪啪的声响，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之前所遇到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过了。对于同伴的离去，我知道你们真的很难过——更何况他们也早已经不只是一个朋友的位置。有关于这个末日的事情，我想他们应该也是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但是害怕你们因此而恐惧所以并没有说出口；最终还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你们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对不起，等一下···”趴在老人怀里的赤也忽然直起身，“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们死了？什么意思？”
　　“唉！苦了这么好的孩子了”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摸着赤也的头，“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远古时代，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恐龙时代开始之前的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在末日当天献出自己的生命，换回自己最想要守护的人们的生命的例子。换句话说，你们已经不在了的同伴，就是因为这种想要守护的真心，换得你们得以在这里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不过，上一次成功活下来的那些，因为触犯了一些禁条而很快便死去了。”

　　“puri~禁条？”仁王一向轻佻的嘴角此时挂上了风雨之后的那种成熟，“爷爷，那是什么？”
　　“那也就是我正要和你们说的”老人说到这里，似乎是有意地顿了一顿。
　　“三天之前，海水将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东西全部淹没，除了北极圈内的这仅存的地方。这意味着——你们可以像从前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不可以踏出北极圈一步，绝对不可以！”
　　老人的声带因为高声的喊叫而发出破锣一般的响声，木制的小屋因为回音的关系沙啦啦的作响；屋子里的六个人，除了真田以外，都和老人相处了三天，而此时的老人却与一向的模样大相径庭。
　　“爷爷，不要生气”真田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狂怒的老者，“这样的原因，有什么理由吗？”
　　“唉···”老人似乎也有些累了，他站起来走向壁炉边的摇椅，坐下去开始缓缓的摇晃起来，“孩子们，这是上天的旨意，也是一个远古以来的秘密；尽管我知道一些内情，但是这是不能说出来的。而且，我想你们那两个同伴在神那里，也不会愿意你们不这样做——因为让他们心甘情愿献出生命的理由，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下去。没有别的了。”
　　“···”炉火一直在轻轻地抖动着，似乎静静的在聆听，聆听老人的箴言，聆听这个残缺的集体那些日子里的故事。原来不曾分开的八张青春洋溢的笑脸，现在，在一个似乎被神明保佑着的一方天地里只剩下六对充斥着忧伤与无奈的瞳眸···“不过，有一样东西，神明又把他赐给你们”老人闭上双眼，娓娓道来，“其实我也没有想通——或许是因为你们的心灵吧——神明也许很喜欢这样的灵魂；他留给我一样东西，让我在离去之前把它交给你们。来吧！孩子们”老人缓缓站起身来，戴上帽子推开木屋的门，“去拿，那个神的赏赐”

　　****
　　“···”
　　“···”
　　“···爷爷？”
　　“嗯？杰克有什么事？”
　　“这里，到底是哪里？”
　　一行人缓步在北极的冰天雪地里。曾经了解过的，这里的风却没有那么刺骨，飞舞的雪花甚至也不是冷的。尽管呼啸的风将纷纷扬扬的雪一阵阵的吹到他们的面颊上，照样使他们睁不开眼睛，但是意料中的寒冷却始终像是一场梦境。
　　“三天以前，北极的雪就不再是冷的了”老人似乎有一些留恋，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却又似乎是一种不舍得，“因为是要你们活下来吧！但实际上，北极寒冷的原因却根本不是什么纬度的关系”说话之间，朦胧的风雪中出现了一个山洞的轮廓。走的离那洞穴近了，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红色的粉末，不知怎的便点燃了一直拎在手里的灯，燃起的火焰竟然是罕见的淡绿色；举起燃烧的愈来愈旺的火焰，渐渐的贴近晶莹剔透的巨型冰壁。不知道这种未知物质燃起的火焰有什么神力，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块竟然被烧出了一朵类似雪花般的形状；老人伸手一敲，那“雪花”应声而落，却是人类从未见过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形状。
　　“这是北极之洞从远古以来唯一留存的钥匙，”老人将那“雪花”用力摁在冰壁的中央，庞大的冰壁瞬间化为粉末，“不是地球上的材料，从前掉到海底的时候吸附了一种贝类，然后具有了与冰相克的一种特性”老人举起手中的灯，原本是绿色的火苗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晶莹的蓝色；一行人排成一队，跟着老人走入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洞穴。

　　“呼——”支离破碎的音节一个接一个的从切原的口中蹦出，“这…这个洞里面…好…好冷！”

　　自从进了这洞，一行人已经颤抖着双腿行走了半个钟头，而前方依然是冰洞，转过弯还是冰洞，冰洞，冰洞……

　　“爷爷，这样走……”

　　“嘘——”老人轻轻摆手示意噤声，接着低声道，“只有几步路了；过一会，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喧哗——这将会是你们这一辈子之中，到现在为止，见到最壮观的画面”

　　说话之间，逾越冰点的洞的深处竟然听得到隐隐的水声，一行人便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接着眼前便是一束强光。
　　眼前是明亮的穹顶，晶莹剔透的冰之前见得多了，而面前的冰室的冰层里似乎包裹着史前的壁画。冰室中央——是一个水潭，扬起迷离的雾；或许是水雾的关系，整个冰室的蓝，蓝的透明。似乎感觉到有人的进入，雾气散去，水潭上方模模糊糊现出一个影子

　　————Icicles ①

　　“好了，就是这里。接下来…”

　　切原忽然从人堆里挤到最前面

　　“哦哦~————就是这里吗？！真的是这里？！哇~~终于到了！！”

　　好像很欣喜的样子，切原张开双臂跑向水潭，还很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很久都没有过的笑容。

　　“……”

　　“…赤也他，好像很开心…”

　　“啊，我忘了一件事，”一直走在前面的老人忽然回身，“你们…已经是大人啦”

　　沉默

　　“好吧。也许你们已经忘了，在很久的很久以前，圣诞力量的来源——就是它。”
　　这时的雾已经全部散去，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那冰柱就在那里——悬在整个冰洞的顶部，水钻般的晶莹雪水一滴滴地顺着尖端滴落到水潭之中，溅起一圈涟漪。

　　“爷爷，冰柱…变小了？”

　　望着水滴久久不语，切原忽然冒出一句话，直震得穹顶掉了一颗冰粒下来。

　　“…所以我要带你们来这里”

　　①：Icicles 冰柱圣诞传说里具有圣诞力量的源泉

　　***

　　“爷爷，早上好~”

　　正在北极的冰山之间，小木屋的屋顶。传说中的圣诞老人正躺在屋顶享受这极地难得的好天气。忽然听见有人的呼唤声，老人极其不满的翻了个身：

　　“又是谁啊？说过了大早上的什么任务都不接，圣诞节刚刚过完，而我，正在度我难得的假期。回去吧回去。”

　　“可是爷爷，这一次是真的出大事了”

　　似乎感觉到来人与之前的信使有些不同，老人闷闷转过来。

　　面前是一位少年。

　　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少年的声音很温柔，海蓝色的鬈发松松地耷拉在脸颊两旁；脸上是虔诚的微笑——这个人，不像是哪位未曾谋过面的天使啊？

　　“小伙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圣诞老人就立刻提起了警惕：从来没有人能见得到圣诞老人，而面前站着的这位又不知是何方神圣？

　　“对不起，爷爷，我想您误会了”少年仍旧抱歉地笑着，“不久之前，太平洋底的远古力量最终…还是爆发了；然后……”

　　“等等！你是说！”老人一瞬间又直起腰来，“陆地被淹了？”

　　“对”

　　“生物灭绝”

　　“没错”

　　“末日真的来了…”

　　“正如您所闻，是的”

　　“…那么，你，到底是谁？”

　　“所以我才说您误会了”少年收起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请您，认真地听下去”

　　“平安夜的傍晚，也就是当灾难来临的时候，我将我的伙伴们送上一艘小艇，本是希望上天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以自己的生命换得同伴们的继续生活

　　“但是在我就要独自一人离开的时候，我们的同伴中，有一个人发现了我离开的原因，于是在海魔觉醒的时候，因为我们原本所乘的船舰太过于沉重，所以在我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造物主的时候，也因此而失去了生命……

　　“由于他只是因为意外而随我而来，所以并没有和我一样在上帝的身边做一位神明；不过尽管如此，神明还是赐予我们的同伴可以继续生存的机会，所以请您……”

　　“所以，神将冰柱所具有的，那些剩余的圣诞力量赐给你们”

　　老人重又重重叹了口气：那个孩子教我的事情我都做了，但是，既然是他自己的同伴为什么又不让我告诉他们这是他做的呢…

　　“那么，每个人，来，对着冰柱，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吧。”老人又顿了一顿，“说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是永久性的”

　　真田默然，随即轻轻嗓子：“我们每个人，自己在神奈川原本的家，在一起”

　　柳跟着补充：“我们曾经用惯的那些东西”

　　……

　　出乎意料的是，在大家一个个向冰柱陈述着自己所想的时候，一向喜欢抢先的切原却一声不吭。是还没有想好要什么？还是，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嗯？赤也，轮到你了”

　　“啊，……我…我”

　　我…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明明想说些什么，可是当想到这最想要的东西，果然……我曾经，沉迷于美食，可那个时候，有一个人一直在陪着我享受；我从前，陶醉于电子游戏的世界，但是，那个时候也一直有个人可以陪着我直到天亮，而只是为了游戏通关。从前我做着我喜欢的一切，但现在回头，却发现那些其实都真的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却是每一篇每一片的回忆中都有的那个影子，那个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红发紫眸的影子。

　　文太，我没有你，还有什么能让我渴望得到的？！

　　切原深深埋下头，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犹如沉浸在无边的痛苦里，无边无垠，深不见底。他的肩膀抖得厉害，情绪好像很激动，根本无法调匀呼吸。在旁边的柳生仁王的抚背捏肩下，切原终于调整呼吸，可是在一呼一吸间，充溢着胸腔的剧烈情绪似乎被冰洞的寒冷液化掉，化作源源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咳…咳咳…我……我我……啊————”只要一张口，泪水就没有办法停下来。

　　根本没有。切原的脸从来就像是一张白纸，只有那无边的白映射着心底的一切喜悦或是悲伤。如今这张白纸却被狠狠地蹂躏着，好像也在搓揉着其他几个人的心。

　　切原痛苦的呼声回荡在整个冰洞里

　　“赤也！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别哭！发生什么了？”

　　“爷…爷爷！这冰柱，真的可以实现一切的愿望？真的吗？”切原站直身子，坚定地对着圣诞老人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字的说。

　　面对着满脸泪水的切原赤也，这种苦苦的询问，圣诞老人见惯了孩子们的笑脸，此时更是感觉心底一阵阵的疼：“嗯…啊，只要是你想要的，它……”

　　“真的？！”切原瞬间抬起眼，双手揽住老人的脖子，“爷爷，我能不能要文太回来？！可以么？”

　　“…”

　　“…”

　　“……赤也”

　　“孩子，可以再和爷爷说一遍么？”老人满脸的慈祥微笑不再，只是将严肃的眼光投向切原。

　　切原似乎也感到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稍稍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爷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或者要我付出一切，只要…只要文太能够回来……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孩子……”

　　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对浑浊的老眼里滴落下浑浊的泪水，猛地将切原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搂住。老人的手打着颤揉乱切原的乱发，沙哑着沙哑的声带：“孩子……乖孩子…对不起…他……文太他……不会……”

　　切原拼命忍住的的情绪最终还是在老人的拥抱里崩溃。泪水不再思考，只是不断地，潺潺的，从紧紧闭住的眼里流出。咽喉里的呜咽也再无法出声，只是无助的迎合着剧烈的呼吸，颤抖，颤抖……

　　泪水晕染老人的红袍，鲜艳的红变作昏暗的红，就像那一天的血色夕阳，像那一天，被绝望的呐喊撕裂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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