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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逝
整个宁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皇即位却是当初被寄养在他处的皇子，纵然许多人对这其中的秘辛好奇，却也没有胆子去探其究竟，况且皇家之事无论多么诡异无常都很容易被人们接受，只要国家稳定无战事，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其实他们并不关心当权者是谁。
“皇上，您身为一国之君，早晚要立后选妃，您何苦对选秀之事这般抗拒？”赵丞相大人苦口婆心道。
“朕初登皇位，尚有许多政事要处理。”年轻的皇帝目光留在奏折上，心神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皇上何苦用这些搪塞大臣们的话来敷衍微臣，那白家姑娘……”
“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滚出去！”皇帝一声厉喝，丞相和旁边服侍的太监惊骇地伏身跪着退了出去。
皇帝嘶吼一声将满桌的奏折推翻在地，其中的一卷画轴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画像开，嫣然一笑的红衣女子映入眼帘，他怔怔地望了片刻，将画猛然抱进自己的怀里，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滴落，一发不可收拾。
“卿卿，对不起……”
宁国的雨季一如既往的漫长，淅淅沥沥地持续了三日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窗外是朦胧的雨景，窗内是默默不语的两人，一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眼睛里是空蒙死寂，一个望着她的孱弱的背影满目疼惜，这明明是比照她一个月前的身量做的衣服，如今却伊人消瘦，弱不胜衣。
“当当当……”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少主，姜汤。”他的护卫江云将热气腾腾的姜汤放在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他缓步上前，将姜汤递了过去，女子垂首，目光在青花瓷碗上缓缓擦过，最终淡漠的眼神停留在他的脸上，那双曾经明媚过三月春光的水眸，如今却空寂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她目光淡然扫过，他的心却瞬间揪紧！
“为什么不让我一起死去呢？”她没接碗，目光扫过他绑着绷带的右臂。
三日无语的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是这般生无可恋的语气，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带着疼痛！
他没有接话茬，只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支紫玉笛，笛声清脆悦耳，比之往昔更加优美和娴熟，她怔怔地望着他，十年未见，他的身姿更加的修长挺拔，原本就清秀的眉目也出落的更加俊美，精致的五官泛着淡淡的玉质光华，那双星眸更加漆黑如墨。白陌卿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儿时初相遇的画面，不由垂下头，掩住眼底复杂的神色。
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停了，蓝天绿树，整个世界都格外的清新。陌聆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走进白陌卿居住的小院时，她正望着池塘里跳跃的鱼儿发呆，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融进了这片静物。陌聆心头划过一丝心疼，脸上却带着笑意走了过去，将不足尺长的白狐放到了她并拢的膝头。
她的眼中似乎划过一丝光彩，怔怔地望着乖巧窝在她腿上的雪白生物，他含笑望着，也不说话。良久之后，她低声说：“谢谢。”
“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陌聆温柔地说道。
自那日之后，白陌卿慢慢开始说话了，不再拒绝陌聆的关怀，偶尔陌聆也能看到她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近几日他更是有些受宠若惊，白陌卿竟然开始下厨做饭、亲手烹茶，而能与她共享这些的，只有他。
纵然两人相处仍旧是沉默多于说话，但能看到她眼中的一丝鲜活，已经足以让他喜极而泣。
一杯热茶推到他眼前，袅袅的茶香让人闻着都有些陶醉，他压下胸口翻滚上涌的血气，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上好的‘雪顶含翠’，卿卿的手艺一如往昔般好。”
白陌卿捧着自己茶杯喝了一口，却突然咳嗽起来，瞬间整张脸都憋得通红，胸口一闷，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那日之后，白陌卿就陷入了昏迷之中，江云好几次问陌聆要不要请大夫，他都说：“不必，纵然将宫里的御医请出来也不会管用。”他几乎衣不解带地在她床边守着，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过眼。第三天傍晚，她突然发起了高烧，不断呓语。
“聆哥哥，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家人……”
“聆哥哥，我经常做梦，梦到我的家人质问我当初为何放你走，泄漏了白家密道……”
“聆哥哥，对不起，我不想的……”
“聆哥哥，我会陪你一起……”
他握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手，贴向自己的脸颊，“卿卿，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纵然你告诉我那些东西里有毒药，我也会咽下去的，你何尝陪着我一起，这样会让我更加心疼。”
他从未想过，当初身不由己之时会遇到她，也不曾想过年少的悸动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反而越来越浓，会收集她的消息，跟着消息中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几乎她的情绪就是自己的情绪；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去偷偷看她，偷偷留下苦心准备多日的礼物，却不露面，看着她抱着礼物，又欢喜又苦恼的样子，会忍不住心情飞扬；当然，看着她依偎在那个人的膝头笑语嫣然，看着那人抚摸着她的脑袋满脸宠溺，听着他们琴笛合奏心有灵犀，他也会心生黯然。
或许就是太过于注意，所以才越来越在乎，当他发现自己一颗心遗留在她身上的时候，已经无法再将它收回。她一天天长大，变得惊艳风华，那个人也变得更加清俊，气质芳华，已然没有他的机会。他知道，自己于她不过是生命里的过客，或许这么多年，她早已忘了他。他一直跟自己说，只要她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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