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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树灵
碧绿的色彩在阳光下愈加的晶莹,隐约可以看见那透明的脉络在风中摇曳着,微棕色的枝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而整体则很奇怪的晃动着,将周围的兄弟姐妹区分开了。
这是一棵树,很大很大的树。
在小时候的家附近有一片树林,数百棵树组成的树海在风中常常会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她经常听着这声音入睡。
梦中总是听到一个和其他沙沙声不同的声音,说不出哪里不同,但是她知道。
自从遇到那个自称是白泽的奇怪家伙后,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离那些奇妙的东西近了一些,下意识的摸了摸软软的却依旧温暖的羽毛,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很喜欢那个小家伙,虽然脾气很奇怪,虽然胆子很小,但是很可爱。
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三天,每天夜里她都会偷偷摸摸的把脑袋探出窗外,长久的注视着夜空,想要找到那两个印象深刻的家伙,恩,应该说是很期待才对。
沙沙沙。
「恩?」
沙沙。
绵长的似乎很久远的树叶的声音渐渐的从那其他的沙沙声中脱离出来,随着逐渐明晰而模糊起来的是她的意识,她尝试着睁大了眼睛,然后很挫败的闭上了,最后看到的是一片晶莹的树叶,翡翠似得脉络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呵。
『是她吗?』
第二天是被妈妈叫醒的,妈妈一边急匆匆的换着工作服,一边对她说一个人在家里要乖乖的,千万不要捣乱,而她有些迷糊的揉了揉眼睛轻声说知道了。
家里经常是只有她一个人在。
妈妈在小镇的一家工厂做纺织工人,每天忙早忙晚的,因为为她准备生日而请的假期已经用完了,爸爸又经常出差,所以她经常是一个人在家。
奶奶婆婆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他们都住在更加遥远的村镇,镇子里经常可以看见古老的祠堂,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很温柔的响动着,她经常可以一个人很安静的坐在台阶上听上很久,这里的时间似乎被固定在那个古老的年代,青铜制的铃铛上布着厚厚的铜锈,她不清楚很久之前是不是还有像她一样的小家伙,安静的坐在石阶上听着风铃声。
老家是在一个古老的水乡小镇,微绿色的水流在阳光的照射下倒影着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很是自在的在空中飘荡着,看起来就像是那时很贵的棉花糖,软软的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经常会做自己会飞的梦。
那时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她很自由的在天空中飞着,时不时的飞上飞下,捉住了一片云彩然后开心的大啃大嚼,甜甜的麦芽糖和蜂蜜的味道。
当然了她醒来以后就很闷闷不乐了。
『话说,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呢。』
她试着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了天空,以及飘荡的云彩,而耳边环绕的是沙沙声,绵长而又久远。
试着低下头,她看见一棵巨大的树,她敢说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特殊的树了。
碧绿色的树叶就像是用琥珀做的,树身很结实散发着明快的色彩,她觉得这棵树是活着的。
恩,很无来由的感觉,她觉得这棵树就是活着的。
试着对那棵树伸出手,明明隔着很远,但是她觉得自己是接触到了那棵奇怪的树,微微粗糙的树皮凉凉的,而且在触碰到的时候微微的动了动,她觉得那棵树似乎对这种触碰很感兴趣呢。
『啧,是一个小丫头呢。』
她听见那沙沙声汇聚成一个男子的声音,依旧是绵长而久远的声调,混合着树叶作响的频率,让她觉得很舒服。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前方暗了一些,抬起头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前漂浮着一个浑身碧绿的青年,微微有些深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透露出感兴趣的意味。
『额,哥哥你是?』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她梦境里的人物,甚至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不是梦境,因为天是亮着的,而自己在飞。
唔,暂且就当成做梦吧。
『我吗?我就是那棵树哦。』
青年微微一笑回答了她的问题,而似乎在配合他的笑声似得,树沙沙声更加明快了,他环胸上下漂浮,似乎想要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啊。』
或许是因为见过那两个家伙的原因,她并不是很奇怪,反而觉得很开心,虽然她并不知道哪里让她开心了。
青年明显的错愕了一下,然后摆出了一副没办法的表情,微弯弯腰拉住她的手,然后略带懊恼的扬起了眉毛。
那么跟我来吧。
她被青年牵着,缓缓落地,一片小镇的轮廓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
和正常的小镇没什么不同,人们穿着她很熟悉的服饰,商店上马口铁做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小贩们叫卖呦呵着,前来买东西的家庭主妇们在菜贩子前停下,从地上的篮子里挑选着新鲜的果蔬,为一顿美味做准备。
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这两个奇怪的人。
她觉得自己和大哥哥虽然是在走着,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她可以听到人们的对话声,甚至可以闻到菜蔬刚从泥土中拔出的清香气味,但她还是觉得他们看不到自己。
试着蹲下身,从卖麦芽糖的旅人那里拿了一颗麦芽糖,直到她把麦芽糖放进嘴里,那个旅人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是我的梦。』
青年停了下来,很安静的看着她,绿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的飘扬着,被阳光镶上了金边。
然后他们继续在走着,她觉得有些东西在发生着变化,但是她不知道是在哪里。
『到了。』
青年停了下来,松开她的手,然后指了指前方。
「啥。」
她睁大了眼睛,不确定的揉了揉,然后又睁开。
她看见一片如画般的湖泊,湖上白色的桥上刻着古老的纹饰,桥上闲闲散散坐着几个人,穿着着臧色的长袍,而脑袋上戴着那种在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官帽。
他们端着酒杯,为首的那个似乎说了什么,其余的几人皆连连点头,然后一起将酒喝干。
「听妈妈讲似乎这是叫送别的东西。」
她还很小,不清楚送别的意思。
她很茫然的看着那几人将酒杯收起,互相的鞠躬,然后从桥上离开,从不同的方向。
由远及近突然响起了女子的歌声。
听不清楚歌词的意味,但她觉得唱着这歌的人一定很难过吧,她记得自己养的猫死去之前就发出过那种类似的声音,那双很看的眼睛缓缓地闭上,然后最后的舔了她的脸。
不知不觉哭了呢。
她拉起袖角擦了擦眼睛,然后执着的寻找着唱歌的人。
在湖的远方她看见了一只小船,缓缓的向桥边移动着,而桥上唯一站着的人也和她一样执着,定定的立在那里。
船上站着一个女子,很漂亮很漂亮。
淡紫色的长裙用铃铛装点着,发出的声响像极了老家的铃铛声,都是一样带着奇妙意味。
女子画着淡妆,面容姣好,她灵动的挥舞着云袖,姿态曼妙的像是古卷里走出了仙女,而她此刻是在为心上人跳舞。
恩,虽然不清楚,但她觉得桥上的人是女子的心上人。
她无法形容那舞蹈,美丽动人却带着让人难过的感觉,就像是猫咪死去时最后的目光。
青年安静的看着桥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就像一个旁观者,面无表情。
他们是一对爱人,男子上京赶考,女子是一家千金,极善歌舞。
男子许下三年之约,女子执着的等着,然后死于相思。
『到女子死后男子都没有回来。』
青年淡淡的说着,语气平淡但带着冷意。
她蹲了下来低着头,女子哀怨的歌声回荡在脑海,让人忍不住的想哭。
但她觉得哪里不对。
『会不会是因为他死在了外地呢。』
她艰难地说,然后不顾一切的站起身,飞快的向桥上跑去。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叮-』
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有什么在托着自己,她飞到了男子身边,然后把他拉起,然后将他扔到了船上。
『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在一起呢,叔叔阿姨。』
她站在面对面的两人中间,抓住了两人的手,然后将两只手重叠。
女子停止了舞蹈,就像是坏掉的玩具一样,身体的轮廓模糊了起来,而男子也是,朦胧的面孔却带着彼此一样的笑。
她听见了两个人在说谢谢。
男子抱住了女子,就像抱着永远的珍宝。
女子挂着笑容,满是满足。
最后她被青年送出了梦境,青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她觉得那家伙是解脱了。
她把一样东西递给了青年,青铜质的铃铛带着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很好闻。
青年最后的表情满是温柔。
很久之后她知道了这个青年的故事。
从前有一棵树喜欢上了一个人类的女子,女子是富家千金,而她指腹为婚的对象是这里的员外之子。
员外的儿子和富家千金互相喜欢,而树只能在日落的时候短暂的化为人形,和他喜爱的女子聊着天。
女子不知道树的身份,单纯的以为是父亲派来的下人,每天都和树说上很多,因为一个人很寂寞。
员外的儿子要去进京赶考,离开之前他送了富家千金一个铃铛。
但事实上,他在前一天就被人杀掉了,死在了想要冒名顶替的家伙手下。
去赴约的是树,树偶然间发现了男子死去的尸体,弥留的灵魂请求树去赴约,他说他知道树是喜欢她的。
于是树沉默了一会儿就去了。
就像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恩,或许还有更俗套的。」
富家千金并不愚笨,她知道赴约的不是心上人,而是树。
她知道树是喜欢她的。
而在那时树并没有留下,并没有拥抱喜爱的女子,它害怕被揭穿。
直到那个小女孩的出现。
她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了一起,让他们得以拥抱。
留下的铃铛带着女子的体温,被树很宝贵的挂在枝桠上。
从此以后那特殊的沙沙声伴随着好听的铃铛声,和谐的就像是一首安眠曲。
而小女孩很安静的躺在床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为什么要犹豫呢。
......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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