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大厅里，十三，十四和十四福晋早已落坐，十四福晋抿口品着茶叶香，十三和十四有一阐没一阐地搭着话。见德妃来，忽尔起身行礼：“儿子（儿媳）给额娘请安。”
　　“免礼，都是自家人，别管那些有的没有的规矩。”春姑扶着德妃安坐在中堂，乎尔，德妃张张口问道：“老四呢？”
　　十三答道：“四哥在尚书房和太子，三哥，八哥正议着事，等会儿完事了就马上过来。”
　　德妃轻点头，端起桌子上刚泡好的铁观音闻了一闻，满含笑意地点点头道：“这铁观音还真是香，不亏是今年新进的贡茶。”众人附和一笑。
　　德妃又道：“西泰家的闺女木木阏不是说五月份过门吗？怎么现在都七月了都还没动静？”这话是问十四福晋的。
　　十四福晋嫣然一笑接着答道：“回额娘话，那西泰家的木木阏的亲额娘五月份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拖拖拉拉的到五月份底就去了，儿媳我寻思着做女儿不能额娘刚死就嫁人了吧！这样总归是有些不吉利的，所以儿媳我就决定把婚事再推一推，推到八月份底，让木木阏先尽尽做女儿的孝道，等守三个月孝后，再让她进门也不迟呀！额娘，您看儿媳我这样做行不？”
　　德妃点点头道：“这样做也对，我们皇家做什么事都要妥妥帖帖的才好，十四媳妇实在是辛苦你了。”
　　“额娘哪的话，这是儿媳我应该做的。”十四福晋淡笑着回答。
　　德妃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香茶，又继而接口道：“十四这事也算是妥帖了，倒是你，十三，府里就那么几个人伺候着，够吗？额娘我身边还是有几个出彩的人，要不，我再挑几个给你送过去？”我木然站在一边，听着德妃的话语。
　　十三看着德妃道：“谢额娘恩典，不过，说这事也还太早了点。再说了，要真是挑几个回去的话，惠舒还不得气疯，我可不敢。”这一番半自嘲的话一出口，引得大厅中半数以上的奴婢都掩嘴偷笑。
　　就连十四福晋也不例外，满含笑意道：“瞧十三哥说的这话也真是的，好像惠舒姐姐是吃人的老虎似的，莫非十三哥还怕了惠舒姐姐不成？”
　　德妃也笑着道：“惠舒那孩子贤良淑德，气度大着呢！十三你也不老实，说这话谁会相信？”十三微笑着颔首。
　　我的嘴角边也挂着两道似有似无的微笑。
　　乎尔，两道直又准的目光向我射来，我略敛了下眼帘，是十四阿哥，他神情肃穆，十四福晋也跟着收敛了笑颜，轻然且不在意地瞟了瞟我几眼，神色乎尔变得好像有些黯然。
　　我自嘲一笑，居然有人把我当作假想情敌了。
　　这也太，太讽刺了吧！
　　我轻摇着头，春姑推了推我，我诧异地回头看，春姑努努嘴，示意我看看德妃茶碗里只剩着半碗茶，并提了提茶壶，示意我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我轻轻颔首，接过茶壶，轻便地走了上前去，揭开德妃茶碗上的碗盖，给茶碗续上茶。
　　德妃不甚在意淡淡地道：“知礼，你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晋也都续上水。”
　　我福了福身子，道：“奴婢遵命。”
　　然后下了台阶，转而先给十三茶碗里续上水，十三温文地笑了笑，我回施一笑，当做回礼。
　　感觉到身后有针扎一般的目光刺了过来，我赶紧回过身子，向十三轻施一礼，转而给十四阿哥续水，十四的目光一直紧追着我的身躯，我淡施一笑，略略地掠高了衣袖，让手腕上的玉镯子露出一个小角。
　　果然，十四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奇迹似的露出了笑容。
　　是的，我戴上玉镯子。那天我坚持不肯收下的玉镯子，他以为我接受了，所以就戴上了。但是真是会是这样吗？~~~~续完茶水后，我再向十四略施一礼，继而给十四福晋续水。
　　十四的目光一直紧随着我，十四福晋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十四，当然她也看见了十四看见了我手腕上露出的一点玉角展露了整天未见的笑容。
　　十四福晋轻簇着眉头，她没见过那玉镯子，不过若是没猜错的话，八阿哥在自个儿夫君前些年生辰的时候送了十四一块这种难以常见的玉料。被打磨成了一整套的玉首饰，自个儿的夫君极是喜欢，从没轻易送过人。
　　只是在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生长子弘春送过舒舒觉罗氏其中的一副耳环，就算只是这样，也算是天大的恩宠了，舒舒觉罗氏因次还常常拿出来显显摆摆，显示自己在爷心中的地位不同，而刚刚那位额娘身边的侍女居然能够得到爷在那套玉首饰中最重视的玉镯子，看样子能耐也不小，看来这府上可又要添新人了~~~~~十四福晋感叹着。
　　我略了略眼帘，默默地为这位正在走神的十四福晋添上茶水，而后又赶忙行上一礼，转而退了回去。
　　德妃倒是注意到了她这位儿媳妇的异常，低声开口唤道：“十四媳妇”。
　　十四一动也未动，像是丝毫也没听见德妃的话语，德妃略抬高了语气，又唤了一声：“十四媳妇。”
　　十四福晋这才愣愣地回过神来，问道：“额娘，怎么了？”
　　德妃温文道：“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吧？怎么心不在焉的，问你话你也不答呀？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十四福晋弓身道：“回额娘的话，儿媳我只是有点累了，感觉头有些晕了，才没听进去额娘的话，请额娘恕罪。”
　　“哦，是吗？”德妃温笑着道：“那可得好好休息休息，知道吗？当年我怀着你家十四爷的时候也特别容易犯晕的，整天就想着睡觉。”
　　话里有话，十四心领神会，对德妃道：“放心吧，额娘。等会儿回府的时候我会让太医过去瞧瞧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德妃略略点头。我在心中闷笑着，晕了一下，你们就当做是怀孕。要是吐了的话，那你们还不得当作菩萨似的供着。
　　但是，毕竟在这儿宫闱之中，男人最重视的并不是美色，而是子嗣。这样做，也应该算作是正常现象吧！
　　我低着头，手指拨弄着丝娟。
　　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炎热的夏日快要过去，转而就是凉爽的秋季。我从小就怕冷亦怕热，从而不喜欢炎热的夏季，寒冷的冬季，就连半冷不热的春季我都很讨厌。能让我说上喜欢的季节，大概也只有秋天了吧！
　　秋高气爽，秋风送爽。
　　我都好喜欢好喜欢秋季呦！
　　我依着石栏边上，一个窈窕的身影向我走了过来，我略略淡笑，不置可否。
　　我换了个角度，斜依着石栏，眼眶内忽略了那个窈窕的身影，我向远方望去，处处是宫殿，这里真是一个若大的牢笼呀！
　　乎尔，背后传来一个温文而又爽朗的声音，道：“你是知礼吗？”我回过头来，向她略施一礼道：“奴婢见过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伸手过来欲扶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我不略痕迹地躲过了那只手，道：“请问十四福晋有什么事吗？”
　　“这~~”十四福晋的手在空中愣了半晌，而后又讪讪地缩了回去，稳了稳心神，继而又微笑着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就想过来看看而已。”
　　“那请问十四福晋您看完了吗？”我瘪了瘪嘴角，不给她面子地说。
　　“恩？”十四福晋没有想到我这样对她说话，顿时有些气恼道：“我就是没看完不行吗？”
　　我耸了耸肩膀，表示没有异议。
　　十四福晋上下仔细打量着我，略了略，簇着眉头，而又轻然道：“十四爷，他~~~他~”他了半天，十四福晋没有说出其他话。
　　我敛了敛眉问道：“十四福晋想说什么就直说了吧！拐弯抹角的话，奴婢可听不懂。”
　　我这一记猛药下得可真是时候，十四福晋原本就是直性子的人，听我这样一说，也就直爽了道：“我看着十四爷好像蛮喜欢你的，就想去跟额娘说说，以后就跟着十四爷吧！”
　　我淡然一笑道：“福晋，您这样说了，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十四福晋嘴角挂着有些讽刺意味的笑容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大愿意似的？”
　　我摇头淡笑道：“不是不大愿意，是根本就没想过愿意而已。”
　　“恩？是吗？那你手腕上的玉镯子可是十四爷送你的吧？你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戴上呢？”十四福晋牵强笑着道。
　　“是这个吗？”我轻轻地从手腕上取下玉镯子，用手拿着放在十四福晋面前。十四福晋勉强弯了弯嘴角，已没有了笑意。我手轻轻一扬，玉镯子被我凌空抛起，然后飞速垂直往下落。
　　“啊！”随着十四福晋的一声尖叫声，玉镯子猛然垂落至地，分裂碎成三段。“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十四福晋睁大了眼睛问我。
　　我淡然着还带着点疏离的笑容道：“没什么意思，奴婢只是想告诉福晋您，奴婢没有兴趣，更加不会跟您抢您的十四爷，就这样而已！”
　　十四福晋猛然地看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你，那你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温文地微笑着道：“福晋，我只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为什么收十四爷送的玉镯子，您可以把奴婢这个行为理解为贪财。”
　　“但是，但是你若是跟了十四爷，以后的金银珠宝还少得了吗？况且刚刚的那只玉镯子不论十四爷对你的心意，就算是论价值也连城，你也能忍心摔碎？”十四福晋有些疑惑地问。
　　我淡淡笑着道：“第一：奴婢我不喜欢受束缚。第二：奴婢我不希望福晋您误会。第三：奴婢我知道就算我把玉镯子摔碎了，福晋您也会补偿更有价值的物品给奴婢。不是吗？”
　　一口一个奴婢，说地我牙都微微有些生疼。
　　十四福晋这次长长久久地打量完我后，才轻然道：“你果真不是俗人。”
　　我摇头道：“福晋您错了，我做的事从来都是最俗的，而我也是最俗之人。现在知道了吧？”
　　十四福晋乎尔又微笑着道：“或许我们可以变成很好的姐妹？”
　　我温文温笑着道：“只要不是二女共侍一夫的那种姐妹，就成。”
　　十四福晋和煦地温笑道：“当然不会是，我现在才明了你不是会受束缚的人儿，你也不会甘心受束缚。所以，我们可以才成为姐妹。”
　　我也温笑着：“你的话，我不否认。不过，我也诚实地告诉你，就算我若是被束缚，也决计不会是你们家的那位。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你相信吗？”
　　十四福晋平淡道：“我作为他的嫡福晋，我不信，因为我不信我的丈夫那么没能耐。但我若是作为你的姐妹，我信，因为我不信我的姐妹那么没能耐。”
　　我轻点头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直率而又聪明的女人。”
　　十四福晋道：“那你就是一个平淡而又含蓄的女人。”
　　我微摇头道：“不，我曾经告诉过别人，我是一个小心眼外加有些可恶的女人。”
　　“是吗？那我相信好了。”十四福晋道。
　　我温文地点头。
　　乎尔，十四福晋伸出手来道：“我是完颜氏·芫绾。”我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我是钮祜禄氏·知礼。”
　　夕阳西下，两个宫装女人，紧紧地握着手。
　　她们都没看见，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观望着她们，嘴角亦含着淡淡且不落痕迹的微笑。
　　知礼，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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