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天已经微微发亮了，罗槿还在熟睡当中。昨天晚上，我们回来之后，罗槿告诉我昨天下午我们去吃宴的时候，有消息传到宫里，说是礼部尚书的儿子阿辛图被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教训了一顿，说是因为一个女人似的。皇子的权利虽然大，但还是不至于管到朝廷官吏的儿子们身上去了，听说这事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胤祯，胤禄的惊慌是为了什么，胤祯用口型说“阿辛图”是什么意思，胤祯，胤禄深夜传召素敏和罗槿去宫门边等候是为了什么？

　　不会吧！！我身子一下子软瘫了。为什么？为什么？我问天。

　　天终于大亮了，罗槿也醒了，今天该我当值，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梳洗了一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去胤禄寝宫。到了门口，我停了一下，再敲开门，开门的是小全儿公公，他见到是我，才小声地对我说：“云裳姑娘，十六爷昨个夜里很晚才回来，刚刚才睡下。你小心点儿，可别吵醒了他！”

　　我心里又是像大鼓敲击着一样疼，问他：“全公公，爷，昨晚上那么晚才回来是去了哪了？”他扰了扰头，答道：“好像是被皇上叫去问话了。”我问：“那素敏姐姐呢？”他摇摇头说：“不知道，爷回来时就没见到她~~~~~~~~”我头嗡嗡作响，剩下的我也听不清了，我只觉得头好痛，好痛~~~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窗户，我睁开眼，已经睡了好久了，有好几天了吧！不，应该说是想了好久了，该想的不该想的都应该想清楚了吧！
　　这里并不是我们那个有权有理的法制社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呀！死个宫女应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吧！可是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为什么要连累素敏，她今年也已经二十四了，只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回家了，她等了这么多年，苦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她！

　　泪水又溢出来了，不哭，不哭，我用袖子使劲搽干眼泪，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这个皇宫更不会相信眼泪！
　　突然，门吱嘎地一声开了，我以为是罗槿值完夜回来了，便躺下装睡。我还没有勇气面对她，没有勇气面对和素敏一切有关的人！
　　听着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只冰凉的手拂上我额头，我心一惊，这不是罗槿，接着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声道：“云裳，我知道你一直醒着，睁开眼好不好？”
　　既然他已经知道我在装睡，我也不必再装了，睁开眼，直起身子，坐在床上，看见的是胤祯，他正望着我，眼睛里平静如水般透彻，我对上他的眼睛，良久良久，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不说话。终于他先开口：“云裳，这皇城就是这样。你应该学着习惯！”
　　“值得吗？”我问。
　　他皱起眉头问：“什么？”
　　我答：“用一个刚入宫还没几个月的我换陪在你们身边这么久的素敏值得吗？”
　　他答：“或许有些人不值得这样做。但是，你值得！”
　　“就因为这张好看的脸？”我的手指拂上这张根本不是我的脸。问他。
　　他说：“不，这张脸还不值得我这样做。你值得的，是因为你可以让十六真正快乐起来。”
　　我有些讽刺地问他：“难道十六阿哥不快乐吗？我看未必吧！”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答到：“有些人，有些事。难懂但又不难懂。有些人，有些物，明白但又不明白。有些情，有些谊，存在但又不存在。”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随口道：“最苦生在帝王家，俗世欢愉莫由它。”

　　他猛一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懂！”
　　我懂吗？我不知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又有些落寞了，太阳光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好虚无，好飘渺。他，康熙和德妃最宠爱的一个儿子。也许他也孤独吧！
　　我终于大好了，也看开了。但最终也没那么潇洒，我还是恨，我还是怨！我恨我的无知，我怨我的天真！
　　我收拾好我的发饰，看了看身旁的罗槿。对上她微红的眼睛。她是昨天才知道素敏去了，可笑的是，她却不知道是我害得！
　　我眼睛一闭，随即睁开了，说道：“罗槿姐姐，今天我帮你当值吧！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罗槿问我：“云裳，那你的身体行吗？可别象前几天那样突然晕倒在十六阿哥寝宫外了。吓死我了。”
　　我道：“当然行了，我都休息了十几天了。没问题的！”说着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那好吧！谢谢你了云裳。”罗槿有些疲惫地对我说。
　　“恩”我闷闷地答到。
　　到了胤禄寝宫，天才微亮，我依旧轻轻悄悄门。开门的依旧是小全子，也重复了每日絮叨的话语，唯一不同的是他问我：“云裳姑娘，身体可好了？”我点头示意谢谢了。

　　我走了进去，胤禄应该还在睡吧！我走了过去。看了看已经在外面等候的婢女和麽麽们。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站在其中。等待着胤禄的起来。以前，我会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溜进去，把胤禄叫醒。以免我等的脚都麻掉了。现在？我嘴上浮起一丝冷笑，还是乖乖做个不起眼的人比较好！

　　终于到了胤禄该起来的时候了，外面的太监一声长啸。终于叫起了胤禄，记得我还曾经嘲笑过这种叫人起床的办法。宫里没有公鸡，就让太监来充数。真的好玩。但是，现在不好玩了。

　　胤禄一醒，我们便浩浩荡荡地进去了。服侍胤禄起床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就站在旁边等胤禄起床后给他梳理发丝了行了。但是胤禄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人群中不起眼的我。

　　胤禄轻唤：“云裳。”
　　我跪下给胤禄请安道：“十六阿哥吉祥，奴婢在此。”
　　胤禄皱眉问道：“你怎么~~~”还没说完，便手一挥，让众人退下了。独留我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胤禄顿了顿，眼望着我。好像我有什么不对劲似的。的确，在他眼里我现在是很不对劲的。
　　终于，胤禄好像明白了似的，试探地问道：“云裳，你在怨？”
　　我答：“奴婢不敢。”
　　他带着一丝酸苦道：“云裳，你有什么不敢的？”我低头不答话。久久，他才说：“云裳，不要再怨了。这宫里怨不得，也怨不起。”
　　我抬头道：“我明白，我知道。生活在这宫里实在太累了，太苦了。十六呀，你才八岁。为什么我有时觉得你好像已经二十八岁了。你为什么这样早熟？你现在应该还是个孩子呀？都是这个皇宫害的，是这皇宫害了你。都是这个皇宫害的，害了素敏，害了我们大家！”我把压抑了许久的一些情绪发泄了出来。但是，只是一些而已。我要学乖，学会听话。
　　胤禄轻轻拂过我的头发，对我郑重地叫了一声：“云裳姐姐！”便也趴在我的肩上哭泣，曾经，我多么希望这个小家伙叫我一声姐姐呀！可是，这声姐姐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苦涩。
　　哭过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要好一些了。我拿出丝绢轻轻地给胤禄搽了搽他的泪珠。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像个小孩子。平时他的疯，他的闹。只是希望他额娘能多注意他一点。皇阿玛，他不求了。他皇阿玛有那么多优秀的儿子，他只是其中的小小的一个，求也没用。他额娘，以后的顺懿密妃，现在都还不是密嫔呢！一心只在他皇阿玛最宠爱的十八身上，对十五，十六都没有多大关心。其实这些我都懂，十四也懂。可是，我们都不愿意去想。
　　我深呼吸一口，对胤禄说了两个字：“去争。”争什么，我没有明说，但是胤禄他懂。
　　几天后，传来康熙准备南巡的消息。我那时正在浇花，一不小心就浇到自己身上去了。胤禄没笑我，只是看着我，我轻笑道：“衣服脏了，我去换。”做了个福，起来，离去。
　　康熙四十二年的南巡，事情慢慢地就要开始了。
　　我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在打仗时被日本鬼子打断了一条腿的老人指着天说过：“这个世界本没有英雄，在这个没有英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我在这个清王朝里，我也想做一个人。一个好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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