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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雪阁,观玉楼。
看着眼前由商队所带回的各式奇珍异宝,无暇的心思却明显不在上面。
合起白瓷茶盖,眼神飘忽到阶下神色不定的那对男女身上,再缓缓落至回阁后就一直表情茫然僵硬无言立于自己身旁的使女。
仅仅只是师兄妹的情谊么?这话只有拿来骗她自己还成。
事实上,他一早便知道如碧暗暗喜欢着碧炔,却始终没勇气开口,顶多就是借着送点心、做衣物之类的小动作来暗示。偏生在这方面,碧炔少了根筋,又或者是他始终将如碧当作自己的小妹看待,所以两人之间一直平淡无奇。
五年来,如碧和碧炔已经成为雪阁无人不知的秘密。
原以为,碧炔终有一日会恍然大悟,但从眼前的情景看来,已是不可能。
无暇半敛眼帘许久,终于开口,打破僵持的宁静。
“碧炔,你不想解释一下?”
年轻男子抬头,眼色坚定,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属下不敢欺瞒少主。”
“属下对凤瑜一见钟情。”
“只求能与她厮守终生。”
轻笑声溢出嘴角,少年频频点头:“好个一见钟情,终生厮守!”
只是,这话世上又有几人能遵守?
所谓的一见钟情,在情淡渐褪后,又将以什么方式去厮守终生呢,这不过是拿来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母亲的下场就足以令人警戒一生。
念及此,无暇忽然神色一转,目光轻轻瞥向阶下那神色惊慌的女子,笑容敛起,眉宇之间冷意叠出:“碧炔,按雪阁规矩,你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慕容凤瑜,原为四大家族中人,后嫁与苍阙公子,身属“苍翔”,且据说是近来最得宠的一名侍妾。雪阁如果一旦公开承认,必会在日后惹来不小麻烦。可将她逐出,只怕碧炔也会跟着离去。如此一来,就只能视其为叛阁,必须废去全身功力。
确切说来,无暇并不希望如此,但显然,要留下碧炔似乎已是不可能之事。
“属下愿受任何处置。”
如碧不敢置信,只觉得眼前似乎有水气渐渐浮现。
素来眼界甚高的师兄,居然会愿意为了一个认识仅数月的女子放弃一切,那么,为他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的她又算什么?一个多余、无用之人么?
无意识地握住双拳,任由指甲切入掌心,刻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半月形血痕,就像片片被撕裂受伤的心。
视线悠悠回转,无暇将如碧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底,最后微微挑高了眉,叹口气道:“明日一早,去埋雪楼领命。”埋雪楼,是整个雪阁掌管刑罚所在之处,楼主碧刀是碧炔和如碧的大师兄,也是阁内铁面无私的二护法。
如碧闻言一惊,脸庞上浮现几丝担忧。
她转身看向自己的主子,却只看见一片没有表情的冷然。不由的,原本想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并非不想,而是每当他出现这种表情时,正是心情极度不好的证明,此刻撞上去,只怕会弄个适得其反的结果。
“是,属下领命。”
“那么,就都退下吧。”
少年自白玉座上起身,疾步向帘后的游廊步去。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碧炔为了一个女子而坚决不二自愿接受阁内刑罚,他的心情就高兴不起来,那似乎是一种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且吐不出来的感觉。
所谓誓死效忠,其实也不过是骗人的谎言罢。
再看如碧那欲言还止的模样,更让他为这名贴身使女觉得不值。苦等了数年,所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空。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莫过于爱情。
“师兄,你不后悔?”望着无暇远去的背影,如碧站在高处俯望阶下的男子,眼中闪动着悲哀、不舍还有无奈。
“不后悔。”碧炔淡笑着起身,出手紧紧拥住身旁抖得厉害的女子:“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深吸一口气,少女笑得释然:“那么,小妹在这里预祝你们白首偕老。”
这是发自肺腑的真挚,只要他幸福,那么她也就能过得快乐。
喜欢一个人,得到未必是最终、最好的结果,而让他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看着两人彼此相拥的身影渐渐从视线中远离,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缓缓滑落,落在指尖,就如同清晨枝头上那晶莹剔透的露珠,最后消失于厚长的地毯之间。
她的暗恋,就此结束。
只是,心头那股无法言明的酸楚又是什么呢?
次日傍晚,在夕阳映照下,被废去了武功的碧炔偕同慕容凤瑜一起离开了雪阁。
这一走,便意味着从此雪阁中再也不会有他的立身之处。
虽然,无暇将一笔丰厚的珠宝送给他们,作为贺礼之用,但此后祸福如何,却是无从预料。
而在他们身后,一处悬崖上,有名碧衫女子悄然而立,远远望着两人渐行渐小的身影,神色之间是欣慰,又是悲凉。
良久,一句低喃才自唇边滑出。
“师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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