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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啊补
黄昏时分,天边露出一片柔润霞光,破开层叠破碎的云层,照拂于天际,映在苍茫天地间,落日融融,照得如火嫣红,美如繁花灿烂。倦鸟归林、山林气相朦胧美好、湖光粼粼橙光温暖。
晚饭后,子柏照例端来一碗精心熬好的参汤给我,喝下那熟悉的汤水,甘甜微涩、入口温热。
璟一看我喝完便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和梅子糖,黑红的糖块入口即化,放在嘴里咕噜咕噜地吮吸,满是清凉酸甜之感,我忍不住舒服得咂了下嘴。
璟一收拾完碗筷过来,见我这般享受情态不禁莞尔,拉过我的手趁着晚霞正眼,天光尚亮,去外头散步消食。
他执意拉着我的手,两人静默的在山间小道随意漫步,耳边清净平和,只有偶然飘落的树叶和扑棱着翅膀飞过的鸟儿带出些微不显突兀的声响。
饶是吃了颗糖,回味间嘴里仍能感觉到一丝苦涩,我抱怨道:“真不知道还得这样喝多少。”
璟一闻言有一瞬间的沉默,旋即又恢复轻笑模样,仔细一看眸间尤有一丝深处的愧疚。
我猛地惊觉自己又提到让他不愉快的事了,赶紧捂嘴。
璟一语气轻柔地安抚道:“师父暂且忍耐一段时间,等你好全了自然不用再喝,下回我给你熬汤时会多加些大枣、蜂蜜的。”
我立刻乖乖点头,查看他脸色无异才舒了口气,再不敢多说。
还记得回代安山后我曾一度感到头晕乏力,运动内力也不甚顺畅,找到影凌帮我瞧,随后她自然知晓了我将璟一身上承的痛楚硬生生受到了自己身上,极度不认同,难得肯费口舌说教我一番。
“你这样为他做这些又是何苦,这是他自己的劫,受了熬了也就过了,我们自己不是也会受千年劫吗?他既有极贵的命数在那便必不会伤及性命,左右不过吃些苦罢了。”
我满不在乎地回应:“他既做了我的徒儿,我就不愿看着他吃苦,一点也不愿。”反正我至多不过损些修为,多练个几十年就回来了,可璟一只有转眼八十年寿命,我虽不能保他一世无病无痛,但这些力所能及地却当全力而为。
影凌无奈,拿了些丹药给我,嘱咐日日服用调养内息,又吩咐子柏多炖些汤药与我调理。
子柏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师姐要喝,就是从我身上拔几根当归须来炖了都没问题,保管大补。”
我不禁失笑:“那还是算了,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喝自己师弟的份上。”
待我推出房门的一瞬间,眸光一转间,本还笑嘻嘻的我却蓦然浑身僵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进退不安,活像是做坏事被人逮到般尴尬。
走廊横栏边,璟一正安静地站在窗下,身形侧立,脸色看不分明,端着支托盘,盛着新沏好的花茶,摘取新鲜的五色花瓣泡制而成,闻之清香,饮之顺爽,香雾袅袅飘散而上。
握着盘沿细长纤细的手指,关节苍白紧绷已泄露了他的心事,之前我们三人房内所说之话显然已悉数入于他耳中。
我不禁暗恼,这孩子本就心思细腻,这下更是不知要怎样自责内疚一番了。
支吾着道:“璟一,你来了?那啥……你听到了什么别往心里去,这都……”
话未说尽,那方他已大步流星地走至我跟前,一把将托盘递到子柏怀里,然后长臂伸展,使劲将我抱进怀中,将头深深地埋在我的颈窝,沉沉的呼吸落在耳畔,半晌无语。
就这样静静地拥了良久,我手脚都麻木了,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头想要戳戳他提醒番。
璟一这才低沉着嗓子,有些沙哑道:“谢谢。”
声音很轻,惟有我们两人听得见,声音却也很大,清晰地落入我的耳中,里面的点点心思情感也一览无余地落入眼底。
我心中瞬间莫名温暖起来,某一处好像也随之融化,不禁笑着扬起了唇角,抬起胳膊轻轻地回抱了他,突然间只觉得自己受再多的苦、再多的伤也无所谓,好像只是为了等这一刻。
“傻瓜。”我轻拍着他的背,“你是全天下最无须向我道谢的人。”
那日过后,璟一怀着他的歉疚之心满心满意地伺候起我来,端汤递药、嘘寒问暖,每日亲自下厨学着为我熬制补药,知道我不爱吃荤,就变着法地学些稀奇精美的菜色来做给我吃,好不周到!一月下来我的脸蛋都圆润不少。
时间一长就招架不住了,几次想制止他的‘喂猪’行为,可每次一提起这个话头就勾起他的心事,引出那种伤感神色,令我难以直视,只好任由他继续。
每日不断喝着各色汤药,心中有苦又甜,滋味莫辨。
而此时我俩的饭后散步也是再做每日例行要做的三件事之一,包括其一的晨跑,二折检查功课,三是散步聊天。
璟一身体单薄,刚来代安山的时候黑狐兄对他那一层薄薄的肌肉很是看不起,手把手测试两下,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打从心底里认为我在皇宫待的日子纯属好逸恶劳、不事生产,连一个小娃儿都培养成如女子般柔弱。
用他的话说就是,“如你这般教导,这孩子脑门上就差写上靶子二字,活该被人暗算,就算挖个坑跳进去了,他爬都未必爬得出来。”言辞语气间是赤裸裸的鄙视。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黑狐兄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他若不愿做璟一的老师走了就是,反正有影凌这位大神坐镇,我是满心踏实。
说起老师这事,回到代安山后考虑到璟一的功课不能荒废,我果断就地取材,自己做主讲老师,教授写字、读书和经书讲解。
黑狐兄是武学老师(二席),不过黑狐兄又自封了一个哲理老师,乐衷于给学生灌输一些纨绔学说及懒人思想从而达到误人子弟的目的,令我极端想将他解雇。
影凌也被我死皮赖脸地分配了任务,是璟一的武艺首席老师,在这些武功剑术方面影凌是我们中学得最为精细高超的,交给她我十分放心,而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意见,教导过程认真仔细,堪称教师楷模。
至于子柏嘛……当然还是保姆。
而至于每日的晨跑、散步和补汤,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璟一刚来那会前后两次受伤累积的病痛尚未痊愈。被我关在屋内每天无聊地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脱脱一个绣楼闺女。之后有次一脸憧憬讨好地望向我,语调软糯,“师父,你闻闻我身上可又什么味道?”
我嗅嗅,“皂角味,看来衣服洗得蛮勤快,值得鼓励。”
没套出想要的话,他继续撒娇:“师父,我又不是蘑菇,再养就真的发霉了啊。”
我只好温言劝说:“可是璟一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啊,要不然像前几天你去采个野菜脸都发白那怎么行?得了,一边玩去。”
璟一干脆不顾形象地哭丧着脸,眉毛都要打成结了,清丽的小脸满是沮丧,煞是可怜,眼中莹莹的模样活像一个饱受摧残的无辜少女。
我不禁有些心软。
他又凑过来,义正言辞道:“其实还有个法子可以不用靠药来调养,只是自己辛苦点,况且师父身体不是也没调理顺畅吗?不如我们一起。”
我一挑眉:“是什么?”
他嘿嘿一笑:“那就是……锻炼!”
我到底是自然接受了他的提议,从此以后,在代安山中每天早晨和黄昏,都会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山中各条小路上跑步、伸胳膊伸腿、拉韧带、练射箭,有时还去练习游泳,运动活力十足。璟一乐得每天能在山里四处晃荡,欣赏美丽自然、变化多端的景致,摘花摘草,上树下河,其活跃程度比起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子柏后来也加入我们,当起了后勤人员。
一边用他那无比慈爱地母性眼光注视着璟一,不时夸上一句:“璟一最近强健多了啊,真好,我真高兴。”一边备齐东西在一旁候着随时准备过来送水递毛巾。
俨然一贤惠小媳妇。
说真的,我一直很难理解子柏的心态,可能是他觉得自己也是见证过璟一成长的重要长辈吧,总是把自己定义成半个奶妈的身份。
絮叨、慈祥、温柔……俨然一副人妻模样。每次看他那模样我和黑狐兄就忍不住打个寒颤,对视一眼十分无言,“是不是该给子柏说门亲事了啊?他也老大不小了。”
黑狐兄点头:“娃儿长大了留不住了,水还是早些泼出去吧,省的留在家里惹得洪水泛滥。”
我俩难得默契地达成一致意见,开始潜心为这位贤惠的小师弟留意起姻缘来。
经过一番锻炼,外加子柏每天精心烹调的食膳,璟一和我的的身体素质都有了质的飞跃,面上油光水滑、白里透红。璟一的个头窜了一截,也练出了些匀称结实的肌肉来。
当影凌查看后点头认同,示意我们日后不必再补时,我不禁老泪纵横、好不欣慰!
“愈发清秀可人了,这般姿色若是跟你师父站一块她是显得更加英武有男子气概了!“黑狐兄满心赞叹道。
再回头看着捧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嗑得津津有味的我招呼道:“那边那位容貌清秀、举止粗鲁的壮汉,麻烦你递杯茶过来。”
我将一杯滚烫的茶水端到他跟前,杯身一倾,冒着滋滋热气的水便悉数倒到了他身上,瞬间衣衫全湿、皮肤发红,黑狐兄被我偷袭成功,龇牙咧嘴疼得乱窜。
我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道:“啊~抱歉,壮汉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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