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如歌

　　夜色深沉而宁静，木府后院某间屋内烛光摇曳，纸窗上隐约映出两个人影，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如此便好，事成之后，七三分成。”

　　“好，一言为定。”

　　约莫半个时辰后，月上三竿时，两人才从房内出来，窸窸窣窣一阵后关门落锁。

　　夜又重归于宁静。

　　这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声，黑暗中一男子自房顶翻身飞下立于门前，他着一身黑色长袍，长身玉立，眉目间一片清明，温和的笑意似有若无。正是萧瑾。若说白日里的他温文尔雅，风流潇洒，此时的他则多了几分冷峻气息，沉静却危险。他从腰间取出事先得到的钥匙，推门而入，四周一片黑暗，萧瑾取了蜡烛用火折子点上，四下打量一番，屋内有一张红木桌子，上堆着一些书籍，放一套茶具，是个书房，后边立着书橱，里面存着整套整套的书籍。萧瑾走近书橱，在第二个格子里伸手敲了三声，手势一转，暗格的门应声而开，里面放了一卷书。萧瑾暗叹一声，眉眼间带了几分笑意，这已是第十夜，倘若今日仍无所获，他便要考虑放弃了。正要伸手去拿里面的东西，屋子却突然陷入黑暗。萧瑾心下一惊，暗叫不好。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萧瑾屏气凝神藏于梁上，一个身着仆役衣服的人提着灯笼探头进来，发现屋里没什么动静，只当是猫来了，便锁了门出去了。

　　萧瑾心里疑惑方才烛光之事，却不及多想，取出暗格里的东西，径自推开窗户逃了出去。

　　皓月当空，屋顶上的男子玄衣飘飘，看着萧瑾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笑意分明。

　　过了许久，轻飘飘的说一句话。

　　“你倒是聪明。”

　　夜漆黑绵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盛京的夜空少有星星，往往只是月黑风高。枫河河畔柳树摇曳，渔家的灯火倒映在河面上，水光飒飒，似真似幻，河上有几只小船，船头闪着微光，渔歌随着风轻轻传来，和着浆划动的声音，一同潜入梦里。

　　这样的夜，一度让萧瑾极为留恋。

　　烟雨阁灯火通明，热闹一如往昔，这里从来没有夜晚，有的只是夜夜笙歌，所以十三岁以后萧瑾便没有了按时作息的习惯。

　　如画在思慕亭里喝得大醉被几个小厮搀扶着向内阁走，走过萧瑾身边时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醉话。

　　仙吟站在三楼一眼便瞥见了萧瑾，便缓步走了下来，脸上仍是一副冰山不化的表情，只是秀眉微微蹙起，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兰花香，裙摆摇曳、暗香袭人。

　　“萧瑾。”

　　萧瑾将手中物什一扔，仙吟侧身接住，而后缓缓走下楼来。

　　“方才有人送来了请柬，说是，”仙吟打量了一番萧瑾，眼光有些古怪，“说是太子府送来的。”

　　萧瑾拿过请柬晃了晃，笑着说：“嗯，谢谢。我先上去了。”说完转身就要上楼。

　　“萧瑾，”仙吟的声音不大，语调平和沉静，“楚羽上午来过了。”

　　萧瑾的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还有，明天去胭纺楼一趟，我的胭脂不够了。”

　　胭脂？仙吟善于用香，却从不用胭脂。

　　“嗯。”

　　萧瑾回到房间，关了房门，又倒了杯冷茶，站在窗边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彼时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袍子。

　　烟雨阁建在枫河河畔，晚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吹动萧瑾的发丝，他的头发用玉带简单束起，眉目清秀，倚在窗边就像一幅画般宁静美好。萧瑾将身子探出窗外，看着烟雨阁在枫河里的倒影，吹了一会儿晚风。这才想起方才仙吟递过来的请柬，他打开刚才请柬，只是淡淡扫了几眼。

　　请柬上寥寥几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确是好字。

　　院内荷花盛开，明日午时邀君共赏。

　　荷花。

　　萧瑾想起生辰那日在枫河上偶遇楚轩时荷花也开得正好。

　　萧瑾关上窗子，仰面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去。

　　醒来时天早已大亮了，想到去太子府之前还得去一趟胭纺楼，萧瑾洗漱了一番，换了身白色缎面的袍子拿一把折扇便下楼了。

　　胭纺楼离烟雨阁不远，是盛京里数一数二的商铺。不一会儿，萧瑾就走到了楼下。萧瑾从不来这里，但是仙吟话藏珠玑，定是有什么事。

　　七泠跟在萧瑾身后，面无表情。

　　萧瑾走进胭纺楼，同店小二说：“我要一些好一点的胭脂。”

　　小二打量了萧瑾一番，恭敬的说：“好，您等着，我去给您拿胭脂。”

　　萧瑾笑了笑，坐在雕花木桌旁自顾自地看店里的人来人往。

　　不一会儿，小二就拿了一大包胭脂走了过来，萧瑾付了银子，便接过胭脂正要往外走，袖子却被那小二拉住了。萧瑾回头，见那小二正笑吟吟地着看着自己。

　　“公子，别急着走，您先看看这胭脂是否合意。”

　　萧瑾心里疑惑，也没多想，便拆开纸包，一眼便瞥见了上面的一行小字。

　　月上柳梢头，人约木府后。

　　萧瑾将胭脂重新包好，也没再看小二一眼径自走出了胭纺楼。

　　回到烟雨阁时，楚轩的轿子已经停在了烟雨阁前，楚轩身着玄色锦袍，袖口绣着金色龙纹熠熠生辉，头戴紫金发冠，黑发如瀑，剑眉横扫，眸似寒星，正倚着轿子笑着看萧瑾，还是那般的泌人心魄。

　　真真是人中龙凤，便是在人海中亦是熠熠生辉。

　　萧瑾瞥了眼楼上，果然见仙吟皱着眉头望着楼下。

　　烟雨阁有个极大的规矩，接人的轿子一律不得停在楼下，楚羽不羁惯了，从来都只停在楼下，楚轩这番，大约是头回来。

　　萧瑾也没理楚轩径直走进了烟雨阁。

　　将胭脂递给仙吟后，果然听到了赌气般冷冷的抱怨。萧瑾微微笑了笑，不置一词。

　　院内荷花盛开，明日午时邀君共赏。

　　萧瑾回头对七泠道：“放你几天假。”

　　七泠微微一愣，随后点头道是。

　　萧瑾看了看楚轩，见他正倚着轿子，他的衣袂轻轻飘动，午时的阳光洒下来，落在他身上，明媚得有些晃眼，他的容颜姣好，一双眼睛格外魅惑人心。在一片人来人往中，他就这么看着他，笑意浅浅，万般风情皆在眉梢眼角。

　　萧瑾合上折扇，隔着千山万水，人潮如海，缓步向楚轩走去。

　　阳光正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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