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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吃肉
八月初七,我一大早起来,坐在屋子里枯坐了一个时辰,终于暴躁起来,抄手砸了一个杯子:“人呢!”
一个小厮慌里慌张的从外面进来,走路时手就已经撩起了衣摆,到我跟前就直接跪下来:“您别动怒,千万别动怒,怎么回事您跟我说?”
我指着窗边的水漏,心情十分暴躁,所以也没什么好语气的责问他:“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吃早膳!”
一下子,小厮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他试探性的回道:“您是不是记错了,早膳您已经用过了……”
他犹犹豫豫的表情落在我的眼里更像是一种挑衅,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脑子里是如何想的,总之我不耐烦的抬起脚把他踹了出去:“少在那儿糊弄我!下次再敢这样,就仔细着你的皮!”
他一个打滚起来,一边弓着身子退出去,口中一边连连答道:“是,是,这就给您准备!”
“慢着!”我皱眉问他:“小崔哪儿去了?”
他也不敢再靠我太近,只在门口膝行了两步,回答道:“崔管事今日出门,昨儿跟您告过假的,小的可以为您取来管家签过字的名帖。”
我观他神色倒不似撒谎,只是无论我如何苦苦思索,就是想不起来有过这回事。不经意间瞧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我略微迟疑了一下,只挥手道:“你下去吧,早膳甭备了,糟胃口的东西。”
人连滚带爬的离开,我坐在凳子上盯着窗边的水漏发呆,我拼命的思索,脑子里一点儿印象都不曾有,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而柳父子俩的又态度暧昧,更加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取来纸笔,略微思忖了一番,提笔写到:六月初八,辰时三刻,我想吃饭,下人说我吃过了,我不记得。
刚落了笔,忽然又想起来昨日将柳父子认错时,柳正瑞那可怕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奇怪,柳正瑞分明对我很好,我却极其怕他。
想了想,我只得在纸上重新记下柳正瑞(父)、柳弈华(子)。
等墨迹干透,我将那宣纸折了起来,神经兮兮的满屋子找地方藏,可惜一个暗格都没有找到,放在别处我又担心丢了,或者会忘记放在了哪里。
思来想去,我腾干净一个盒子把它装起来,慎之又慎的放在床头。
做好这一切,我又看了一眼水漏,此时已经是巳时一刻。我像一只困兽一般满屋子乱窜,来来回回走了几遭,实在是饿得受不了。
一想到就算坚持等到中午,那也是白米饭大白菜我就有点儿绝望,像只无头苍蝇般焦躁着,直到我确切无比的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我才决定亲自去厨房看看,弄点儿吃的开开荤。
这柳府又分为南园北苑,北苑安置着柳府的女眷和小孩子,而南园则是站了个谐音在上头,顾名思义就是给男人住的,上南园是柳家十三岁左右以后的男孩子,外围是家丁护卫。
因为“下”之一字存有不恭鄙夷之意,特称为左南园。
我之所以记得这些,是因为小崔有画了图留给我,我盯着图看了好久,确定了自己就在左南园的位置,要想出去就要穿过柳家内子弟的书斋以及内宅家丁。
这让我暂时打消了独自偷出去的想法。
我直接去了左南园那个大厨房,也许是小崔画画功底不好,他给我的地图,总让我有一种自己是格中鸟,箱中人的感觉。我以为我的院子够大,可是在这图上,也就是一个墨晕大了些的点儿。
一路走来,统共就碰见几个丫鬟小厮,而且好像还不认识我,只落落大方的施了礼便离开了。这让我也方便不少,所以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这份愉悦在我发现厨房没人的时候达到了最高点,我翻了几个笼屉什么都没找到,正想他们收拾的还真是干净,一转身便看见一旁的橱柜顶上摆着一只海碗,还袅袅的冒着热气。
我一伸手将碗够下来,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鸡蛋土豆油炸孢子肉,上头撒了白芝麻,我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特别忍不住就想伸手拿。
好歹我还有一丝残存的良心和理智,提醒这肉藏的这隐秘,搞不好是别人的口粮,如果就这样吃了,会不会太失礼了。
“……反正,也没人认识我。”我这样说服自己,托着碗放在灶台上,转身去净手又拿了双筷子,下筷之前还是有些底气不足,仍然自我安慰道:“就算他们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好不容易等心理建设做好,正在我打算两眼一闭心一横的时候,我听到了一股风的声音,并不是荒野里的野风,而是人挥刀相向而来所带出的劲风之声。
“!”我猛地张开双眼,看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站在我面前,怀里抱着那个青花大碗,看起来很是生气。
我下意识的就想开口解释:“不是……”
她却直接打断我的话:“这有毒的!”
我手里的筷子喀啦一声掉在地上,我整个人都惊呆了,语无伦次的指着那只碗,又指了指自己:“我……你,不是,它,它有毒?”
“厨房闹老鼠被二少爷知了,要我们灭鼠,能怎么灭啊?只有毒了呗!”小姑娘语气轻松了一下,又很快紧张起来:“每个院负责饭食的小厮我都认识,怎从未见过你,你是谁?”
我谁?
我顿了一下,欣喜的告诉她:“我是戚峰!”
小姑娘也愣了一下,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做出严肃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也一脸欣喜的指着我的脸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戚峰?”
“你知道我?”我忙想问她:“那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后半句话没有机会说出来,因那小姑娘太过于兴奋,很是开恩般的语气道:“你饿不饿?我做东西你给吃?”
听了这个,我连忙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快速而慎重的点了点头。
姑娘又把那碗胡乱塞到我怀里,说道:“那你把这个原样搁上去。”说完便转身去准备食材。
我垂头盯着这碗肉,心里满是担忧,如果这姑娘晚来哪怕一瞬间,那直接毙命的就会是我了。这真的是偶然吗?
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考虑,我全程盯着小姑娘做饭,她疑惑问起,我答:“对厨艺很感兴趣。”
姑娘一高兴,就给我多打了个鸡蛋。
这袍子肉烹饪之前大概是要先用佐料酱醋什么的煨着,橱柜上的那一碗虽是有毒,可是用料也上乘。小姑娘一边熟练的把厚薄均等的肉片依次丢进噼啪作响的油锅里,放完之后将筷子塞给我:“你把肉片翻翻,我腾腾手去捣个蒜泥。”
我拿着筷子战战兢兢不敢下手,觉得锅里的滚油下一刻就要炸开喷我一脸,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拇指并食指捏着筷子顶端,遥遥的翻了一下,费了不少力气,却夹不起一片肉。我叫:“不要蒜泥也能吃的。”
小姑娘一脸鄙夷的看着我,把筷子拿走,三两下翻好,冲我翻了个白眼:“……”
等肉片炸至金黄色,她麻利的把它们捞出来,就着锅里的油放了葱姜蒜丢进去炝锅,然后才又把孢子肉片放进去,烹入陈醋,又把之前兑好的汤汤水水绕着圈倒进去,淋了一小勺花椒油,这就出锅装盘了。
她抽身给我拿筷子,我忙叫住她,晃着手里的竹筷道:“有了,我已有了。”
她笑了一下,把盘子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又拉了椅子示意我坐下,一边道:“千万不要再乱吃东西了,那玩意儿毒的很,据说只要这么一点点,人就死翘翘。”她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了一下。
“嗯嗯。”我夹了一块肉放进嘴巴里,心说如斯美味,就算是被毒死好像也值了。
……
我吃的大快朵颐,小姑娘就坐在一边托着脸蛋看我,一开始还好,到后来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以为是我脸上碰到了酱汁,胡乱的用手背抹了一下,什么也没擦下来,一头雾水又很郁闷的看着她,吃也尴尬不吃也尴尬,只好一脸阴郁的等着她。
“你现在这样子真是太逗了。”她终于哈哈的笑出声,甚至笑到飙出泪花,反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扯下自己身上系着的围裙:“他们都想法子让你好起来,我却觉得,你这样就不错。”
她弯下腰看我,距离之近的像是要贴面,我忍不住退让了一寸,却没想好该说什么。
我这里一脸窘迫的难受,最后却还是她直回身子,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却又笑了出来,于是连忙用手掩在唇上,笑道:“看来你果然不记得我了,我就是张知惠。”
“??”我一脸不明的看着她。
这次她却不再跟我多做解释了,笑吟吟的离开,临走前道:“我啊?惠姨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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