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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
清早的码头,第一户船家到来。岸上没有客人的身影,寒气被晨曦驱散,四周安宁平和。
“船家,你的船我们包下了,请带我们前往十里汀。”小豆子取出一串铜钱,在船夫眼前晃了晃。
船夫一看大清早的就有一笔大生意,乐开了花,“客官请上船。”
船上还有一位船工,佝偻着背,垂着脑袋,不经意的扫眼懿之和小豆子的打扮,用袖子擦了擦船篷内的凳子,“客官,请坐吧。”
声音低哑,无端让人觉得很冷。
懿之与小豆子先后上船,随着船只离岸越来越远,心头的重石渐渐放下。远处的崇山峻岭,以及隐匿在后的帝都城,仿佛变成前世的梦,如烟远去……
“请等一下!”有人驾马车狂奔至码头,冲远去的船只大喊。
船夫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划船。
懿之同样不打算理会他们,帝都附近保不准有人能识破他的伪装,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马车上的小厮搬下一张木轮椅,上面坐着一位脸色苍白如雪的青年,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恹恹的倚靠在椅背,看样子身染沉疴,危在旦夕。
“请等一下!”驾车的青年再一次大吼,声音如狮虎一般震响水面。
懿之听出那人声音中焦虑与悲痛,抬眼时发现船工手边闪过一道银光,似乎是晨光折射出来的。他再一回头,出声的男子身形高大,英武不凡,站在码头边缘,似乎恨不得跳入江中,硬生生将船只拉回岸边。
“船家,麻烦你回头吧。”懿之吩咐道,他知道下一班船起码要等半个时辰,只怕那命悬一线之人撑不住这短短的半个时辰。
船夫的脸上闪过不情愿之色,与船工对视一眼,听了客官的吩咐,调转船头。
“多谢。”男子轻轻巧巧的抬起木轮椅,连人带椅子搬上船,这让懿之暗暗惊讶此人的力气。
“不用客气,出门在外,助人为乐。”懿之打量新上船的两人,“不知你们要前往何处?”
“十里汀。”男子答道。
懿之笑道:“与我同样的目的地,巧了。”
男子没接话,体贴的帮木轮椅上的青年盖好摊子,戴好兜帽。他的神色温柔而专情,而从始至终,木轮椅上的青年没有半点反应。
忙活完了,男人才回过头与懿之说话:“在下姬耘。”
“我叫尹逢知。”懿之随口用母姓编了个假名字,小豆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瞪眼小侍从,试探着继续说道:“这位公子是怎么了?”
姬耘目光一黯,“我们在寻访一位隐士的路上,他旧疾复发,所以必须尽快带他去往十里汀,找寻一位姓方的大夫医治,否则性命堪忧。”尽管语气平静,但懿之能觉察到一丝难耐的焦虑。
小豆子眨了眨眼,“我让船家加快些。”
姬耘再次道谢,彬彬有礼的气质一看便是出自不平凡的人家。
懿之思忖再三,从包袱中摸出一只药瓶,内中是枚黄色的药丸,他将药丸递到姬耘面前,“此乃我家中秘传的保命药丸,对气虚血弱十分有效,能帮助你的这位朋友减轻痛苦,多支撑片刻。”
姬耘有一丝的迟疑,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怎么了?”懿之茫然的看着他。
姬耘观察懿之手掌,虽然有尘土,但没茧子,指甲是有人精细修剪过的,“十分感谢。”最后,他选择了相信,拿过药给同伴服下。
青年的脸色稍有好转,呼吸也有气力了。
姬耘想要再次表达谢意,懿之大方的表示仅仅“举手之劳”。
船只由东向西而去,两岸苍翠丛山,景色不差。日头渐渐升高之后,驱散寒意,懿之主仆是第一次离开帝都,不由地兴奋的走出船篷,坐在船头赏景。
长风破浪,飞扬起的衣袂,似鸟展翅,懿之的心也随之飞起来,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身心愉悦。
暖洋洋的,小豆子趴在船舷上酣睡。
而姬耘与他的同伴也在旁边,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船夫与船工对望一眼,随后目光同时落在懿之主仆的包袱上,再看那带着个残疾的男人,衣饰服色来看绝对是有钱人家出身。
几只大肥羊啊……
两人心头痒痒,实在是忍受不住,再不出手就要到有人烟之处,被发现了可就完蛋了。
定下主意,船夫握紧木橹,暗中用力,船只稍稍向左偏转方向,像有人在后面使劲推一般,加快速度向前驶去。忽然地加速,使船上有短暂的不稳,懿之向后栽倒,有些狼狈的趴在木轮椅旁边,姬耘则不动如山。
“对不起,对不起。”船工走过来。
懿之摆摆手,没让他靠近,“我没事,你不用在意。”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响,船身剧烈的震动,船头水花飞溅,扑了船头几人一头一脸,模糊了视线。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众人压根来不及反应过来,除非早有准备和经验之人。
船身的晃动还在继续,懿之滚到船舷边,在水浪声中又感觉到一样东西翻到在他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血腥之气。江水渗入眼中,酸涩疼痛,他勉强睁开眼睛,木轮椅翻倒了,那病弱的青年无力的趴在船舷上,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而姬耘正与船工纠缠,船尾的船夫负责晃动船身来给己方制造更多的胜算。
“啪”,青年的上半身已经悬空在船外,姬耘怒吼一声,一掌拍在船工的胸口上。可是那船工是个精壮有力的汉子,受此一掌竟然稳如泰山,同时抓住姬耘的胳膊,作势要将他掀翻入江水之中。
一边是无法摆脱对手、伸出援手,一边是生死一瞬间的鲜活生命……
懿之一咬牙,冒着晃动的船身会将他甩出去的危险,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拉住青年的手腕,可是如此不安稳的情况让他无法使上力气,胸口狠狠的撞在船舷上更是差点让他松开手。
没想到这人看着瘦弱,竟然这么重……懿之很忧伤。
握紧的手指在浪花的拍打下越发苍白,力气也随之流失,瘦弱的手臂一点点的滑出指间。
这人落入江中,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难道这么一个病人,我都救不了?!”懿之一声低吼,猛地松开手,紧接着扑去抱住青年的腰肢,手肘抵在船舷上,死咬紧牙关,把人往回拖,这时小豆子也爬过来,帮助他一起稳住人。
这边青年的安全无忧,让姬耘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眼前的敌人,出手越发狠戾。
他决不能容忍有人伤害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伤之半分,他必要那人以命相偿!
渐渐地,船工只能招架,毫无还手之力。船夫眼见同伙要败于对方双掌之下,丢下船橹,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大刀,冲懿之等人砍杀而来。
刀光闪闪,携威猛之势。
“不出手,当我是病猫吗?!”危急关头,懿之拼尽全力,将青年整个人拖回船中,气力之大让身后的小豆子“唉哟”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懿之顾不上小豆子,脚尖挑起木轮椅边的毯子,将沾了水而沉甸甸的毯子扔向扑来的船夫。
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毯子蒙住来不及躲闪的船夫上半身,使得他动作一滞。
懿之抓住空隙,一脚踹翻船夫,顺手夺过大刀,一眼不眨的直接捅进船夫的胸口。
“噗”,溅起的水花带着点点猩红,一朵艳丽的红花随后在逐渐平静的水面上绽放。
船工哪里想到这个一身文人打扮的出手会那么狠,再加上同伙身亡带来的震惊,招式上更加拙劣,不多时便被姬耘一掌拍飞。
那一掌甚是惊天动地,粗壮的汉子犹如破败的草人飞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的撞击在探出水面的一块尖利的礁石上,当场五脏碎裂、气绝身亡,尸体滑入江中,归复平静。
姬耘连一口气也不缓缓,立刻扑到同伴的身边,握紧他冰冷的手,“鹤聆!”
那青年悄无声息,只有起伏的胸口无声的告诉同伴自己还未死。
姬耘专注的盯着怀中的人,紧握的十指是不能对挚爱的放手,不言不语,仿佛周围的世界皆化为虚无。
懿之踢了踢小豆子,“快去划船!”
小豆子看向姬耘两人,明白时刻紧迫,和懿之一同跑到船尾,拿起船橹,奋力地划着。
不出一刻功夫,船只终于到达十里汀码头。懿之和小豆子瘫坐在码头上,分不清额头上是汗水还是江水,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
姬耘稳稳当当的放下木轮椅,走到懿之主仆面前,“多谢尹兄救命之恩,现下我情况紧急,无法报答此恩……”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刻着“姬”字的精致木牌,“今后,尹兄若有什么需要帮助之事,我一定倾力相助!”
懿之也不客气,接过木牌,“姬兄快去找方大夫吧。”
姬耘抱拳致意,随后转身离开。
懿之打量着手中木牌,愉快的笑道:“真是一趟愉快的旅程。”
小豆子叫苦,“差点没命,哪里愉快了。”
“你知道那个姬耘是何来历吗?”懿之晃了晃木牌,笑容灿烂的如天上明媚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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