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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的太医
懿之见到武太医的时候,有种“吾命休矣”的绝望感。
他演的再逼真,也逃不过武太医的“火眼金睛”。
李重烽居高临下的望着蹲在池塘边玩水的懿之,“如果你是装疯的,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承认,可以留下一条活路,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不仅是你,连你这儿上上下下数十口人也得跟着你陪葬。”
懿之咬咬牙,决定拼了。
“你,你……”他露出惊恐的表情,跌坐在潮湿的泥地上,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好难吃,好难吃!”顾不上满手的泥巴,捂着脸大哭起来。
李重烽一挑眉,挥手让侍卫强行分开懿之的手,让他看着他。
“你还装?”李重烽讥笑道:“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能够做到天衣无缝?”他上前一脚,踩在懿之干净的衣摆上,“少自作聪明了。”
懿之继续惊恐的哭泣,被挡在几步开外的小豆子焦虑不安的看着这一幕,暗恨自己此时此刻无法帮助王爷。
李重烽不快的说道:“好,既然你选择装下去,那只能让太医令拆穿你的谎言了,到时候可休怪我李某人秉公办事。”
武太医不敢怠慢,擦了擦额头细汗,上前准备给懿之把脉。
懿之“呜呜”两声,像是面对陌生人的年幼孩子一般,害怕的努力挣扎,弄得浑身是脏兮兮的泥巴。
李重烽扫眼静静的陆道訸,继续看戏。
又上前两名侍卫,强硬的压住懿之不老实的腿脚,好让太医令把脉检查。
懿之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难以抑制的恐惧同时从心中扩散开,尽管李重烽许诺了一条活路,但是他不能相信这个多疑成性的人,唯有赌一赌这条路可走。
若是赌输了,拼却一身,也要谋得一条活路。
侍卫腰间的佩刀在懿之的眼前晃动,让他暗暗下定决心……
“李将军,陆侍郎。”老太医战战兢兢的回来复命,“从脉象来看,废宁王确实疯了。”
一丝不可置信从懿之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他一边继续试图挣脱侍卫们的束缚,一边留心听旁边的说话。
李重烽没有立刻说话,陆道訸此时更是沉默不语。
正当四周寂静无声之时,李重烽冷不丁抽出佩剑,指向武太医的咽喉,冷冷的说道:“你敢骗我?”
只要在向前一步,冷锐的剑锋会刺穿致命之处,武太医明白自己怎么的也快不过李重烽的动作,惊吓的是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泪纵横的说道:“下官哪里敢欺骗大人!下官所言,无半句作假,请李将军相信下官。”
李重烽盯着卑微求饶的太医令许久,将佩剑收回,回头对陆道訸叹道:“可惜可惜,圣上仅有这么一位皇叔了,如今却是真的疯了。”
陆道訸的脸如同被冰封了,没有半点表情,“为彰显圣上仁爱,请武太医好好为废宁王医治?”
他用了询问的口气,让李重烽略满意,“不错。武太医,烦请你劳心费力了,早日让废宁王病愈才好。”
“下官遵命。”武太医低着头,松了口气。
懿之也放下心来,总算是瞒过李重烽了。不过对于武太医的有意隐瞒,他十分在意。
难道是因为先帝子嗣所剩不多,武太医不忍李重烽继续作恶,故而说谎?
也只有这么一条,可以解释清楚。
李重烽让侍卫放开懿之主仆,故作好意的对小豆子嘱咐道:“好生照顾你主子,若有个闪失差池,拿你是问。”
小豆子惶恐的应道:“是,李将军。”
李重烽又去看陆道訸,“陆侍郎是打算回去呢?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耽搁在这里对着个疯子有何益处?衙门里还有事,也得走了。”陆道訸说话冷傲,懿之心中微叹——从前,陆道訸对谁都是冷傲淡漠的样子,甚至会恶语相对,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怎样。
如今,都变了。
也罢,让他们之间断的干干净净才好。
李重烽出了宁王府大门,立即与陆道訸分道扬镳,回到两仪殿。
颛孙忱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紧紧的裹住一条锦被,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和教导皇帝学业的夫子们皆被赶到殿门外候着,直到李重烽回来,他呆滞的面孔上方才显出一丝笑意。
“圣上,您怎么了?”李重烽没有行礼,径直在年轻的皇帝身边坐下,“殿中放着炭盆,怎还冷成这样?”
“因为李卿不在,我害怕。”颛孙忱迫切的握住李重烽的手,不安的问道:“小皇叔他……”
李重烽顺势将颛孙忱搂进怀中,温柔的抚摸着他披散的头发,“圣上别怕,臣会一直在您身边。”说着,拨开乱发,在额头上亲吻一口,“至于废宁王他……经过太医诊断,确实是疯了。”
颛孙忱猛的从李重烽怀中挣脱,脸上带着一种疯癫般的欣喜,“这么说,这么说……我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有人再想着谋夺我的皇位,他们死的死,疯的疯,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坐上那个位置!李卿,终于没有人会害我了……”他重新窝进那个温暖的让人眷恋不已的怀抱,不停的喃喃自语。
“是呢,”李重烽少见的温柔如水,“从前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而且还有臣守护在您身边。”
回想起种种往事,颛孙忱攥紧李重烽的衣袖,“我有李卿一人,足以安心了。”
“可是,圣上……”李重烽握住颛孙忱的肩膀,从怀中推离开,认真的说道:“无人可撼动您的皇位了,接下来您便要开始真真正正的面对满朝文武,天下苍生。”
“满朝文武,天下苍生……”颛孙忱呆呆的重复着,眼前浮现出登基那日,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的臣下们,顿时惊恐起来,“他们……”
“怎么了?”李重烽关切的问道,他察觉到颛孙忱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让指尖扣入他的血肉之中。
“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好凶,他们说的话我大多听不懂,我不知道怎么办。”颛孙忱慌乱的像是个孩童,眼中流露出求救的神色,“李卿,我怕面对他们,你教教我该怎么办,好吗?”
李重烽心中讥笑,嘴上柔和的劝解道:“圣上莫怕,慢慢的学习,您终有一天会成为贤明威严之君的,到时候他们会彻彻底底的臣服于您。”
“真的吗?”颛孙忱轻声问道。
“真的。”李重烽斩钉截铁。
短短的两个字仿佛包含了无穷的力量,让忧心忡忡的颛孙忱瞬时开朗起来,他咧嘴笑着,天真而单纯,极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是很快,他眼眸中的神采又如落日时的天空般渐渐暗淡。
“李卿,我需要学习多久?我……”他又重新惴惴不安起来,“我怕,我怕要学习很久很久……这段期间,端国要怎么办?我害怕出事,害怕成为亡国之君。”
李重烽温柔的揉了揉颛孙忱的头发,没有开口——有的话一定要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亲口说出来才行。
颛孙忱猛的抓住那种温暖的手掌,急切的问道:“李卿,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事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圣上请说。”
颛孙忱抿了抿嘴唇,最终将心中的话一股脑的道出:“若是天天处理朝政,必然无心学习,会事倍功半,最终徒劳无功。李卿,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你看这样可不可以,在我专心学习的这段时间内,对外宣称我抱恙在身,政事交由你全权处理。”
李重烽故作震惊,大声道:”圣上,臣毕竟是外姓之人,怎可代圣上处理国事?这满朝上下,都会说臣是蒙蔽了圣上,意欲图谋不轨的奸佞。”
“不,”颛孙忱已经下定决心,因着李重烽的大声也跟着提高了音量“明日早朝,我会如此宣布,封你为正二品门下侍中,以宰辅的身份统领百官,主持朝政!”强硬的口气不知怎地忽又软了下来,像一个慌里慌张的寻找借口的小孩般紧张局促,“李卿,我真的一时无法面对大臣和国政,我真的需要好好学习一段时间。李卿,你是我朝的大忠臣,是皇祖父最看重的人,那些大臣断然不会胡言乱语。”
外面的夫子们开始探头探脑,紧张而好奇的透过故意留下的门缝张望进来。
李重烽欲再推脱,颛孙忱生气的从他的怀抱中跳出来,怒目圆睁。
“李卿不肯助我了?!”
一般人到了这份上也该答应了,但李重烽偏不,虽然他权倾朝野已是事实,但该演的戏还是必须演足了,省得将来落下话柄。
也得让小皇帝知道,他李重烽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得有付出,才能有回报。
“圣上,自端国开创以来,哪怕是前朝,也断然没有大臣代皇帝监国的例子。”李重烽一副苦口婆心,好言相劝的模样。
颛孙忱眼中泪光盈盈,哽咽道:“我能依仗的唯有李卿,我真的没有办法……”他痛苦的抱住脑袋,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滴落,“没有办法去面对。”
回想起那些一个个端正严肃的大臣们,仿佛是遇见了来自阴曹地府的鬼怪,年少的皇帝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
李重烽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将痛苦不堪的小皇帝拉回到自己的怀中,叹道:“臣怎忍心圣上如此痛苦……哪怕将来担下恶名,粉身碎骨,臣也要守护在圣上身边,为您排忧解难。”
颛孙忱破涕为笑,依偎在李重烽的怀中,却不知头顶上的面孔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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