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将至

作者:今晨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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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劳累了一天的周芸,终于跟随这漫长的北方冬夜,又一次在云遮雾漫中看到了那个飘忽不定的面庞。它时而漂浮在半空中,如隔纱的朦胧油画;时而又印拓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随海风慢慢挪动,久久都不离去。他的目光是封闭的、非拥抱式的,不带半点引诱,但那股清冷、凝净、躲闪与犹豫,却莫名其妙的牵引你停留注目。直到第一缕阳光冲破云雾,那张混杂着空气与水珠的脸才如腾空灰尘一般四散飞舞,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芸清醒了,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具体而不可抗拒的冲动。她披上衣服,蹑手蹑脚跑到衣帽间。
      “找什么呢,快来吃饭。”
      高岚刚把热腾腾的早饭端出厨房,就看到衣帽间里周芸胡乱翻腾的身影。
      “马上!”周芸一边答应着,一边顶着蓬头乱发继续挖掘,丝毫没有马上的意思:“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有一罐很好的茶叶?上次我爸拿来的那个,到底是放哪了……”
      “这是要出去?这鬼天气?”
      电视机适时传来一段暴雪预警:“……本市预计一周内将有持续时间超过40小时的雨雪过程,降水量将超过历史同期极值。希望市民做好防护准备,尽量避免室外活动……”
      “这不还没下起来呢嘛。我回母校看一老师,前两天群里说他60大寿,不过家里好像没什么可送的,哎,那罐茶叶呢。”
      “非得这几天去吗?你们学校地段可够偏僻的……”周芸的母校Y大在沙河校区,让她自己过去,他多少有点不放心。
      “这可不能等,过几天我可没有年假了。没事,我一会儿出去,中午也就回来了。顺便再去超市储存点东西回来。”
      高岚想想也对,参照三年前那场大雪的强度,储备点粮食至关重要:“好,那路上小心。和老师联系了吗?今天肯定在学校?”
      “问了教务处,说他一天的课,肯定在。”
      “那就好。”他又强调一遍,“别开车,坐地铁。”
      “没问题!”周芸用手挠挠脸,嬉皮笑脸的说,“快,你赶紧帮我找找茶叶。”
      高岚费了好大的劲,终究也没能找出那罐茶叶,不过找出了一个更好的东西——颈椎按摩器。他还从家里的圣诞树上扯下来一张贺卡,说:“你看,卡片也有了。”这就是高岚,周芸的未婚夫,一个在市商标局工作、浑身散发着居家气息的男人。他和周芸在两年前的一次商标争议采访中结识,那时的周芸正好是《法制30分》的对口记者,工作之后两人仍保持联系,并顺理成章的发展成恋人。对周芸来说,高岚是一杯温水、一把雨伞、一个坚实的家庭至上者,平时也许会觉得他略显无趣,但女孩临近30,现实的温存似乎比飘然的幻想更为重要。
      她也曾问过他为什么选自己,高岚歪着脑袋说:“很简单,就想找个没耳洞、不涂指甲油、不喜欢化妆的,你就是。”
      周芸后来解释自己是敏感性皮肤,所以不怎么化妆;自己从小喜欢咬指甲,所以没法擦指甲油;表姐打耳洞后感染高烧不退,所以吓得她不敢打。
      “我这些所谓的优点,都不是我自愿的,你可要想清楚。”
      “还真是……不过事已至此,就凑合过吧。”高岚装傻的笑笑,又故作严肃的说:“不过,即便你现在浑身穿洞、化着大浓妆,我也不放你走。”然后“狠狠”地拍了拍周芸的脑袋。

      地铁来了,周芸随浩荡的人流鱼贯而入,还幸运的抢了个位置坐下,她略显疲惫的靠着椅背,眯着眼享受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撒了小谎,60大寿纯属子虚乌有,这位许教授不过是和翁若诚交流最多的一位老师,如果去问他,获取翁的近况便十拿九稳。只是,我干嘛对这事这么积极呢?周芸默默想了一会,把这归结为一种未完结的不甘心。她清楚的明白,即便了解了翁的近况又能怎样,难道还要指着他鼻子痛骂当初的狠心?不,她不需要。她已经过了那个被怒火控制的年纪,也从不诅咒任何人,不去做任何低俗而无耻的行为。但她又极其好奇的想知道翁的一切,并暗暗的、较劲似的希望他不要太幸福,至少不能比自己过的好。

      出了地铁,阵阵狂风把周芸吹的鼻涕直流,没戴帽子的她也顾不得形象了,迅速地把围巾摊开围在头上,耷拉下来的下摆就塞进脖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浑身哆嗦着前行。学校基本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几个小卖部和打印店,楼龄最高的“第六教学楼”也终于被拆掉,取代它的是一栋钢筋水泥味浓郁的现代建筑,门口挂的牌子赫然写着“政法学院”几个大字。
      那是多么古香古色的一栋楼啊,说差就拆了,周芸暗暗感叹。
      办公室内,老许不在,一位同屋的女老师正在玩着电脑。
      “许教授已经下课了,应该马上过来,你坐那儿等会他吧。”女老师甜甜的说。
      周芸礼貌的谢了老师,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她把身体靠在热乎乎的暖气上,才算是稍微缓了过来。她观摩着教授桌上一排排的大部头书籍,一本磨破了书角的《德国民法总论》——梅迪库斯的经典著作;一本标记的密密麻麻的《合同法导论》;最明显的还要数一大摞司法考试教材,封皮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肖舒(著)。
      几分钟后,走廊便传来了许教授的声音,推门而入的他与周芸四目相对。老许几乎没变,他仍架着那副棕色眼镜,穿着衬衫和肥大西装,就是背驼了一些,神色中多了一丝疲惫。再看手中的装备,水杯、暖壶、教案本一样不缺。尤其是那份硕大无比的教案本,里面还夹着全班名单,他总是眯着眼睛一副很虚弱的样子说自己眼神不好,可偏偏每次都能点到没去上课的人。
      她赶忙起身,喊了一声许老师。
      许教授放下东西,推了推眼镜,端详着这个裹得严实、眉清目秀的姑娘,费劲的从记忆中抽出这张面孔。
      “许老师,我是03影视的周芸。”她料想到老许不会记得她,又补充一句:“是翁若诚的朋友。”
      许教授的记忆瞬间点燃,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哦,哦,记得记得!坐,赶紧坐!”他当然记得翁若诚,那可是他03级里最得意的门生。他也记得翁身边的艺术系小女友,只是印象中的她长发飘飘、皮肤白皙,看着眼前这剪着短发的干练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寒暄了几句之后,周芸拿出了按摩器,老许开始说什么也不要,但还是架不住周芸嘴甜能说,收了下来。在学业生活工作天气都聊的差不多时,周芸觉得可以切入正题了。
      “老师,您知道03级的法学院毕业生都去哪了吗?”
      “你们那级的……好像进公检法居多。”
      “是吗?那黄贺和张思雨呢?他们不都是立志做律师的么?”
      黄贺、张思雨都是翁若诚大学室友,当年这两个人对律政剧迷的一塌糊涂,开闭口就是英美法系的辩论范儿,是号称绝不考公务员的那一批。
      老许思索了一下,摇着头说:“我记得他俩谁也没去律所啊,学校每年去律所的人不多,如果去了我应该会有印象。”
      “这样……一定是觉得律所太辛苦吧。”周芸附和到。
      “哎……”老许叹气,“其实只要能熬过这几年,从初级律师熬到高级律师,离合伙人也就不远了。只是现在风气越来越不对,孩子们年纪轻轻的,不敢闯、都太求稳。”
      “那,您知道翁若诚的近况吗?”
      话音刚落,周芸敏锐地注意到老许神色的变化,他眼神下垂,似乎是整理思绪。周芸赶忙补充:“您不用多想,我最近做的节目涉及一些美国法律知识,他不是去了普林么,我只想看看他最近在不在国内,好咨询一下。”
      老许的神色回复了正常,他喝了口水,有些为难的说:“毕业以后和他联系不多,那孩子也不说来看看我,现在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近况啊。”
      “哦。”周芸轻轻应答者,心里却明白的很,这太不对劲了,老许连黄贺去哪都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翁若诚?后面的对话中,她一直想挖出一点翁的消息,但老许都以“不知道”来回绝,哪怕出国读的哪个方向,是否读了博士这种极其基础的问题。聊到最后也实在没法了,只好找些家长里短来叙旧。临走时,老许还笑呵呵的说:“见见你可真高兴,真抱歉啊,有的消息我是真不知道,平时你们要常来母校,我这随时欢迎!。”

      大老远从学校出来,顶着寒风挤着地铁,无功而返。
      她路过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和日用品,准备打发剩下的四天假期,她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上着网,不断的输入着“翁若诚 Y大”以及“Eric Weng,Princeton”之类的关键词,但除了大学时代一些获奖记录和校园活动外,再无其他。普林斯顿大学更是没有任何记录。
      其实,类似这样的搜寻,她在毕业那年已不知做过多少遍了。她也曾打电话给和翁较为亲近的朋友,却无一知晓。
      难道换了英文名字,不再是Eric?明明给录信的是普林斯顿,难道他后面又收到了更好学校的录取,所以没去吗?
      她又百无聊赖的输入着其他和法律相关的名字,梅迪库斯、拉伦茨,肖舒……
      当她输入“肖舒”的名字时,忽然弹出的一张大图让她浑身一震,这正是那张她曾在梦境中见过的脸。只是梦中那面无表情的面孔,变成了一张栩栩如生的彩色相片。
      “肖舒……是翁若诚?”
      她惊讶的瞪着双眼,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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