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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上)
过了重阳燕京的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永安侯府的一切规矩都随着宫中,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是重阳节更换秋衣.侯府就比宫中晚三天更换秋衣.
侯府里仆妇众多,为了怕来不及做完这许多的衣服,错了换装的时侯.都是冬做春衫、春做夏裳、夏做秋衣、秋做冬装。因此府里的秋衣早早的就做好了,且各房各院都已分发完毕。
只有延庆院由于四少夫人卧病在床无暇管自己院内的事,几个大丫鬟只顾着为少夫人侍疾,也疏忽了分发秋衣的事。这过了重阳节也没有人去针线房领秋衣,这延庆院内众人自然是怨声载到道.只是碍着府里的规矩每人敢闹出来罢了.
这针线房的管事妈妈甄氏看着摆放在针线房内黄杨木架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叠秋衣,有些发愁.折叠秋衣上挂着的签字明明白白写着延庆院.侯府的惯例是仆妇们的秋衣都是由各房各院到了日子统一领取,再统一分发的.并不由针线房的仆妇分发,这规矩自然也是随着宫中.可是今年这延庆院的秋衣到了今天还没有人来领取.甄妈妈不由犯了愁,这要是到了该换装的日子就延庆院的仆妇还没有换装,虽不能全算是她的责任.只是三夫人还能为了她去责罚四少夫人.而她还能在主子面前强说理不成.
想到这里甄妈妈在心里朝着延庆院狠狠啐了一口.这四少夫人还说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可这行事做派连一般小门小户的都不如.为着要和自己婆母打擂台,尽磋磨她们这些下人.有本事自己挺直腰杆子也生个哥儿去呀.
甄妈妈叹了口气,她知道若自己不想个法子,既不破坏府中的规矩又要将这些秋衣及时发到延庆院去,那么自己这个针线房的管事妈妈的位置就做到头了.
“妈妈,可是在愁这些秋衣.”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媳妇子见甄妈妈盯着架子上的秋衣犯愁,眼珠子一转就猜中了甄妈妈的心思.于是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冬衣,上前道.
甄妈妈见这个媳妇子正是平日里自己得用的张全家的,也就不隐瞒的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后天就是合府换秋衣的日子了.这延庆院还不来领秋衣.哎~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瞧,妈妈说的.其实这事可怪不得妈妈.我们针线房可是早早的的就派人去和延庆院说了要领秋衣了.这室三夫人心里也清楚的很.”那张全家的抿着嘴笑.
“难不成我还能去三夫人面前诉苦.”甄妈妈翻了白眼道.
“其实这也简单.妈妈只管派个人去找延庆院的金枝姑娘,当着众人的面催他们来领秋衣.妈妈你想呀,四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不指望着这些秋衣过日子,”张全家的朝秋衣呶呶嘴接着道:“可她们院里的那些仆妇们可是指着这些衣服过秋呢。这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这秋衣等着领,他们可就比我们还急了。这样延庆院还不来领秋衣,可不就自然能证明不是我们的过错了吗。”
甄妈妈听了这话眼珠子转了转,恨恨一咬牙。心想你不仁我不义,你这做主子的不为我们这些仆妇们着想,难道还要我来为你被黑锅不成!
甄妈妈笑着塞了一串铜子到张全家手里,嘴说着给你们家孩子买糖吃。就冲冲忙忙的去找了针线房里一个声音最响,嘴最碎的婆子吩咐她去延庆院,催她们领秋衣。
这婆子人人都称呼她为刘婆子,是侯府下房里人人都知道的破落户,最是声响嘴碎。本来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选上来当差的。可是她儿子是个有本事的,跟着六少爷去了榆林卫。这才选了她到这是非最少的针线房来守门。
这刘婆子正觉得这日子无聊,这针线房是最不于人接触的地方。且甄妈妈自然知道她脾性,平日子只让她守着人最少的材料间,并不让她多于人接触。好不容易甄妈妈派了桩好差事,这刘婆子立马精神抖擞的往延庆院去了。
刘婆子进了延庆院只见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给菊山浇水,几个小丫鬟坐在廊下翻着花绳,忙兴奋的加快了步子迎了上去.
廊下的几个小丫鬟早早的看见了刘婆子,只是看着她做三等仆妇的打扮,先起了轻视之心.且这几个小丫鬟年岁小,自然也不认得这个刘婆子,不知她素日的脾性.只做没有看见之状,依旧坐在廊下小声嬉笑的翻着花绳.
刘婆子走上回廊,笑着对一个梳了双丫髻长相娇憨的小丫头道:
“金枝姑娘在吗?我是针线房的特地来请金枝姑娘派人去领秋衣.”
一听秋衣两字原本态度还算和善的小丫鬟一下子就拉长了脸,再没有好声气的道:
“你这个婆子快别说秋衣了.你们针线房看着我们少夫人病着,就对我们延庆院疏忽至此,连该有的份例都不送来.”
延庆院如今不入等的小丫鬟都是才从下院选上来,当差还不久.刚来延庆院几个月,因为四少夫人病着几个大丫鬟也没有心气管教她们,虽然下院里也有妈妈教导规矩,但这些小丫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一是沉不住气、二是对内院的规矩还不太熟悉。所以见着个穿戴普通的婆子提起秋衣,自然就把这些日子担心没有新衣的火气发了出来。
“哎呦,你这小丫头懂不懂规矩?我们侯府里从来都是到了日子各房各院自去领当季的服饰。若处处都要我们来送,我们这针线房也不用再做别的了。延庆院的秋衣早就得了,只是我们甄妈妈派了人来三催四请也不见你们去领。才派了婆子我再来,你还不去叫了金枝姑娘出来。若误了换秋衣可不是你担的起的。”刘婆子本是个聪明人只是爱讲是非,她自然知道甄妈妈派了她来就是要闹闹延庆院。她自认为因着儿子自己也算是三夫人的人,既然三夫人要教导四少夫人,她少不得也要帮着出出力。所以见那小丫鬟面露不耐,心里不气反喜只是面上不露,高声道。
这刘婆子本是个声量高的,再加上她这次来延庆院本是要闹的人人都知道延庆院的秋衣不致,是四少夫人不派人去领。免除她们针线房的责任,自然又特级加大了音量。这就吸引得原本在庭院里打扫浇花的仆妇们都好奇的望了过来。这些人这几日都关心着新秋衣,如今听到这敏感的词汇自然都竖起耳朵,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那个和刘婆子说话的小丫鬟年纪还小脸皮又薄,哪里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围着看过。又被刘婆子的大音量惊了一跳,原本白净的脸面涨的通红,指着刘婆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小丫鬟边上一个穿粉色比甲的丫鬟平日里本与这个小丫鬟要好,如今见着小丫鬟脸涨的通红,自然觉得她被刘婆子欺负了。那丫鬟本就是个性情泼辣的,不由帮衬的叫道:
“好你个不知礼数的婆子。连司房的管事妈妈来了我们延庆院都摒声静气。若是惊扰了四少夫人,是你吃罪的起的吗?”
“你个小丫头还想吓唬我。要知道老婆子我可不是吓大的。再说老婆子我本就是个大嗓门,天生如此。四少夫人自然是讲理的人,怎会为了天生之事怪罪我。倒是你们几个不去禀报金枝姑娘,误了延庆院里领新衣。到时犯了府里的规矩,太夫人和三夫人怪罪起来你们吃罪的起吗?”刘婆子不压低声量,反而更高声道。
“你个老货,敢拿太夫人和三夫人压我们延庆院!”那小丫鬟到底见识少,能到延庆院来当差的自然是在府里有些根基的,哪里受过气。此时争吵起来就没了章法,指着刘婆子叫道。
刘婆子却是身经百战,见这小丫鬟说出这话,自然心中称愿。原本就事论事她到不好施展了,如今这小丫鬟攀扯其他倒是能让她发挥。
“老婆子怎么会拿太夫人和三夫人压延庆院呢.你这小丫头片子好不省事,我们府里最重的是规矩.慈和院和中正院早就派人领了秋衣,难道延庆院要越过慈和院和中正院不成.”刘婆子拍掉小丫鬟指着她的手,冷笑着大声道.
“好啊,你这婆子敢打人.”那小丫鬟见刘婆子打掉自己的手,一下子激动的叫道,然后冲上去撞到刘婆子身上拍打起刘婆子来.
这个泼辣的小丫鬟人缘不错,加之在院子里呆着的都是大多是些小丫鬟.初生牛犊胆子大,于之交好的几个小丫鬟也冲了上来拉扯刘婆子.几个洒扫的仆妇虽是有年纪了,奈何都是不入等的小丫鬟们也不听他们的劝阻.院子里一时就乱糟糟的了.
刘婆子见状心里有些慌,但也知道府里规矩严.若是仆妇们打架滋事,轻则杖责,重的则是发卖.所以她并不敢还手,只是高声骂人东躲西闪.
很快这乱局就吸引了路过的仆妇围观,自然这些仆妇里也有人知道厉害,也知道现在这场面是拦也没有用.忙去报三夫人身边的万妈妈.
范氏躺在内室的床上,看着明姐将一个胡杨木雕的娃娃反反复复的翻来翻去.她眼睛里的愁绪和淡淡的锋利在看着明姐时就全转变成了温柔和煦.边上纹路等几个二等的丫鬟贴身服侍着,倒是把金枝、玉叶几个挤到了一边。
自从纹绣被撵了出去,慎哥被交给赵姨娘养着,金枝等几个大丫鬟自是看明白三夫人是不准备放任自己主子了。只是主子的倔性范了,装病不去给太夫人和三夫人请安。她们几个心里就很是不安,金枝和玉叶大着胆子劝了范氏几句,倒是惹得范氏极其不快。把几个大丫鬟冷落在一边,倒是其他几个二等丫鬟也有和纹绣要好的,撺掇着范氏和三夫人打擂台。范氏见几个二等的丫鬟行事和自己的心意,就让几个二等的丫鬟贴身服侍。
二等的丫鬟里有个叫绣芳的为了讨范氏的好,哄得范氏连秋衣都不让自己院里的去领。想以此让主持中馈的三夫人难堪。金枝几个心里清楚,若到了日子延庆院里的丫鬟仆妇没有换秋装,只怕院里的仆妇人心不稳。范氏会彻底寒了底下人的心,也会惹来太夫人和三夫人的不满,日子就越发难过了。金枝狠劝了范氏几句,被范氏斥责。之后金枝几个心里恨这几个二等丫鬟恨的牙痒痒的,但因为几个二等的丫鬟得范氏的宠,又拿她们没办法。
范氏自己却对几个丫鬟之间的暗潮全然不知。她看着明姐,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自从慎哥交给了巧梅,自己称病不去给三夫人请安。林安谆就没有来过自己屋里,却每个月去巧梅哪里三、四次。这样事是他们成婚以来从没有过的。定是巧梅这个狐媚子仗着三夫人撑腰撺掇着林安谆如此。范氏恨恨的想着,原本温柔的目光又冷厉起来。看来自己不能对巧梅太过放松,很该依着纹路的的注意给巧梅好好立立规矩。
范氏正想着,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喧哗声。范氏不由的皱起了眉,延庆院里的仆妇没有敢高声喧哗的,她的内室离着院子较远,连她这里都能听到喧哗声,只怕院子里该乱成一团了。
“金枝,你去看看这院子里怎么了。把敢高声喧哗的捆了,交给张管事处置。”范氏吩咐金枝道。
纹路几个二等丫鬟听到范氏吩咐金枝脸色一变,这些日子来虽然范氏抬举她们几个将金枝等几个大丫鬟冷落在一边。但凡是发生什么事,还是只吩咐金枝几个做。她们虽然现在看着风光,但手中没有权利,延庆院内的诸事她们都沾不上手。等哪天范氏不再宠她们,只怕就会被金枝几个作践。
金枝听了吩咐连忙应是,出了内室往院子里去了。金枝一进院子就是一惊,只见延庆院的前院里前几天摆好的菊山已被推倒。几个小丫鬟拉扯着一个婆子,几个小丫鬟则自己扭打在一起。边上还有一些仆妇围观着,延庆院门口其他路过的仆妇指指点点的看热闹,连个拉架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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