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上的温柔

　　“请问您是Icy吗？”那身影带着惊喜又试探的口吻问她。
　　祝理这下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秀腼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子在祝理抬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如绽放的烟花般灿烂，他又是兴奋又是急切的表达，“真的是您。您还记得我吗？我叫严昕，我们在乌镇见过的，当时我送给您一张姑嫂饼。”
　　祝理想了一瞬，这人这名字都有些熟悉，但并不足以让她记得他，倒是一说起饼她就想起来了，两年不见，这人在她面前怎么还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严昕吞吐的告诉她，在乌镇相遇后，他回家后就在网上搜索出她所有的演出，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但现实生活中的她却在乌镇相遇之后便失了踪影，两年来再没有媒体报道过她。这次他是特意飞到C市来看演出的，他知道她已经退役，但心底希冀着她或许会来看演出。当他在观众席上从几千人中寻找到她时，他的心激动的快要跳出胸腔。散场后，他第一个冲出剧场，他在门口等她，等到剧场快关门时她才出来，但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有些迟疑了，这是她又好像不是她。他看她靠在路灯上等车，而后接电话，但全程她都是低着头，所以他久久不敢上前确认，直到有一辆空车从远处开过来时，他才鼓起勇气上来询问。
　　“见到您我好开心。”严昕说出心声。
　　祝理对不疯狂的粉丝态度一般比较和善，点了点头，“多谢。”出租车正好开过来，她招停之后报上酒店名就坐了上去。
　　严昕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我上午才飞过来，对C市也不熟悉，现在还没找到酒店下榻，我可以去住你说的那家酒店吗？”
　　祝理关上车门，语气淡淡的说：“随你的便，那又不是我家开的。”
　　“那我可以坐你的顺风车过去吗？”严昕有些紧张的问。
　　这时间点不好打车也不太安全，想起刚才的惊吓，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憷。但看严昕也不像是孔武有力的样子，所以她没有拒绝她，点头道：“可以。”
　　严昕迫不及待的坐上副驾驶，虽然疾驰而去的路灯并不太亮堂，但他还是能从后视镜里看见祝理看向窗外的侧脸。他的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她说，可当着她本人的面，却又顿觉语塞。
　　整个车程中，车里没有任何交谈声，静静的只剩下夜间电台放的流行音乐。
　　到了酒店后，严昕付了车钱就赶紧下车替祝理开车门，祝理点头致谢。她昨天就是住在这酒店，所以直接穿过大厅去客房，而严昕却是在前台小姐那问清楚祝理的房号后住在了她隔壁的房间。
　　祝理洗漱完毕后刚躺到床上，祝妈妈的电话像掐好时间般打了过来，“什么时候回家？”
　　祝理翻了个身，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才回答：“明天的航班。”
　　“几点起飞？”
　　“下午三点，怎么，您要来接机？”她来C市是告诉了家里的，祝妈妈的表现的很兴奋，时不时来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去找柯劭，再没听到满意答案之前，她便实行电话轰炸。此刻一听祝理仍旧没有找柯劭的打算，哼哼道：“想得美，我才没空呢。你早点睡，明天记得打扮漂亮点。”
　　祝理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哭笑不得。车祸后她每天宅在家里睡觉，似乎要把前二十年的全部补回来，通常是一两个月不出门，祝妈妈每天苦口婆心的劝她出去散心，她都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含糊的说‘嗯’。这时，祝妈妈就在她耳边念叨柯劭，说他回国那四年对他们两老有多孝顺，对她又是多温柔体贴，即使现在他以为她不在了，节假日还是照常打电话过来问候，还给他们寄生活费过来，末了还会总结一句，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另一个男人能对她好到如此地步。她每次都是沉默的听着，心里并不是不想他，可总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去见他，她气他曾和张兮有个孩子，她气他要离婚，更气他说后悔爱她。可再气也敌不过想念，每次柯劭打电话过来时，祝妈妈都故意开免提，而她就急冲冲爬起来，光着脚趴在卧室门口听他的声音。他的声音若是带着醉意，她的眉头便会紧皱，若是伴着咳嗽，她便紧咬下唇。当通话结束时，她会一溜烟跑回床上，不一会儿祝妈妈会进来汇报柯劭的近况，她会夸大其词把小感冒说成肺炎，见祝理没反应，她就碎碎念说柯劭命苦，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面冷心硬的媳妇儿。
　　祝理若不是极度疲惫，在酒店里向来是睡不好的，特别是在这个有着她心灵归处的城市，失眠到凌晨三点才稍微有了睡意。一睡着却开始昏昏沉沉做梦，说是梦也不尽然，那场景明明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情形。
　　她下了飞机后便在人群中寻找接她的人，扫视了几遍也无果，无意间瞥见一个休闲打扮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里有三分惊喜，三分痴迷，剩下的四分却是不知所措。从小到大向她表达爱意的人不少，可她从未为之驻足，可不知怎么的，与他的眼对上时，她居然立马别过眼去，从他身边经过时还有些许的紧张。走远之后，就算未回头，她仍能感觉到他缠绵的目光，似有千万跟情丝般缚住了她的脚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握住拉杆的手紧了紧，转身，问他，“你是来接我的？”
　　他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有几分受宠若惊，更多的却是心想事成的喜悦，大步走上前来接过她的行李，与她面对面站着，温柔开口：“是，我是来接你的。”
　　她转身便向前走去，脖子依然昂的高高的，唇角却不由得弯起，用着命令的口吻道：“那还不快走，再不去城东的大教堂可赶不上Ann的婚礼了。”
　　到了教堂后，格宇直说她傻，怎么糊里糊涂就跟着别人走了。柯劭事后也说她好骗，以后再不许和陌生人说话。她没有反驳，其实聪明如她，在看到他脚边的行李箱时怎会不知他绝不是来接她的人。而当时陷入情网的柯劭傻的也没发觉这个破绽，还以为是他把她骗上了钩。
　　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有告诉柯劭，其实在他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候，她也爱上了他，只是她不会说出来，怕他会骄傲，也怕自己会因此失去骄傲。她练习芭蕾舞已经十年，使得芭蕾已经成为她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可柯劭的出现让她纠结了，芭蕾重要还是他重要，这是一个极其考验人的问题。她看惯了芭蕾舞演员的失败爱情，所以她会迟疑，她一直在挑战他的极限，在确保他对她死心塌地之前，她绝不显山露水。但她没想到的是，柯劭在陪她到第十年时，他累了，可她依然离不开芭蕾，直到柯劭逼她做选择时，她幡然醒悟，原来他早在不知不觉中亦或是初见时就成为了她生命中的重中之最。这两年她不是不想回去找他，可她还有什么资本，她的美貌、高傲在车祸后便飞离她身边，她的身体状况甚至有可能没办法给他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谁能想到目空一切的祝理居然也会有自卑和害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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