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上的温柔

　　婚礼当天，C市的降雨量仍旧很大，机场附近更是高达100-200毫米，祝理在机场门口等了半小时也没见格宇，打电话过去才知他被堵在了距离机场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怎么也进不来，机场外的出租车向来是供不应求，她只得撑着伞去公交站牌处等机场巴士。她提着箱子，肩上挎着包，手里提着装有抱抱的藤条箱，还得打伞，已经是手忙脚乱，所以当柯劭再一次打电话催她赶紧过去时，她发火了，“你再催我的话，我立马去买回香港的机票。”
　　“别别别，我等你过来。”柯劭看了看时间，祝理乘坐的飞机晚点了两小时，这会儿又耽误了近一小时，等赶过来时还不知道要多久，实在想亲自去接她，可他哪里走得开。只得耐着性子说道：“你也别慌，这会儿雨很大，你注意别淋着，特别是鞋子不能打湿，你的脚不能被水泡。路上要注意安全。”
　　“又不是我开车，让我注意安全有什么用。”祝理见前方有一辆巴士在下客，不一会儿就能转弯过来，偏着头把手机搁在肩上，手在挎包里翻零钱，“不说了，巴士来了，等到了市中心我转个出租过来。”
　　“那行，我在教堂等你。”
　　祝理收了手机，把所有行礼提好只等巴士开过来，结果那巴士在她面前搜的一下飙到三百米远的地方，等她小跑过去时，车里已经坐满了，只得再等下一班。
　　公交站台的遮雨棚不过手臂宽，根本起不到遮雨的效果，祝理的全身几近湿透，长裙的下摆还能揪出水来，更别说脚下的平底软鞋，可抱抱被她护的很好，她用披肩盖着它的笼子，使它的毛发一点没淋着，大略等了十分钟左右，巴士还不来，她有些着急了，只得拖着箱子站到路边去招停出租车。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结果有人和她同时走过去，祝理顾不得许多，直接说道：“对不起先生，我很赶时间，可不可以让给我？”
　　那位男士西装革履，像是出差回来，因为没有伞，全身已经湿透了，此刻正拿着公文本顶在头顶，若是平常让一让也无妨，可他实在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去见心爱的女朋友，商量道；“这天气实在不好打车，要不拼车吧，可以先送你过去。”
　　祝理没有拒绝他的提议，打开车门先把抱抱放上上去，因为车上开了空调，气温骤变，抱抱不适应的‘汪’了一声，司机回头一看蠕动的箱子，立马阻止道：“里面装的是狗？我的车不载宠物，你赶紧下去。”
　　“我的狗狗很乖的，绝对不会弄脏你的车。”
　　“那也不行。”
　　西装男士帮腔道：“这装小狗的箱子是专业的航空箱，空运都没事儿，不会弄脏出租车的。”
　　祝理对他点头致谢，这才看清那男人长得特别的清秀，一双眼很是明亮清澈，气质也很儒雅。他见祝理在打量他，温和一笑，更显亲切。
　　祝理收回眼神，对司机道：“我可以给双倍的车钱。”
　　“不行。”
　　“五倍。”
　　“这...成交。”司机对于这价格颇为满意，就算脏了车，也能赚回来，但还在提要求，“你过来座副驾驶，把狗笼子放腿上，这样才不会弄脏我的车。”
　　祝理没心情和他计较，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后，抱着抱抱坐上副驾驶。她把头发解开从挎包里拿出毛巾擦水，对司机道：“我要去城东的大教堂。”
　　“好嘞！”司机赚了高价，脾气和善了不少，见祝理冻得瑟瑟发抖，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闲话聊道：“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特地飞过来参加婚礼？”
　　祝理看着如瓢泼般倾洒在车窗上的大雨，心情一如这天气，勉强点了点头。
　　后座的男士笑道：“最近C市暴雨连绵，出行很不方便，你这朋友的婚期订的很不是时候。”
　　“是啊。”这是十年前他们邂逅的地方，可她今日来的目的却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
　　司机见祝理心绪不高，便没再拉着她聊天，只一心注意前方路况，抱抱被暖气吹得不舒服，汪汪的叫着直抗议，祝理把它抱在怀里对司机道：“它可能是热着了，我能开窗让它透透气吗？”
　　司机见雨势减弱，回道：“行啊，不过开一会儿就行了，别把你给冻感冒了。”
　　“多谢！”祝理按下车窗，抬高抱抱的身子让它的头对着窗口，冷风拂来，抱抱欢喜的直甩头，祝理却是瑟瑟发抖，正感概世事无常之际，前面的私家车不知为什么突然紧急刹车，由于他们的车和前车车距较小，加之路面湿滑，司机就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避免不了追尾，
　　砰地一声，抱抱被弹飞出去，司机的额头砸在了方向盘上，而祝理因为侧着身子坐，脑袋撞在了车窗框上，至于前方的私家车那就情况大大不妙，已经跟着被货车撞到的机场巴士直接掉进河里，而本已停住的他们的车因为后面车辆的追尾又继续滑行，司机用尽力气踩刹车也停止不住，最终一半悬空，一半在高架桥上。
　　大教堂二楼的印花窗口旁，柯劭一身合体的白色西装，看背影是无比的意气风发，哪知正面却是青筋暴起，他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祝理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直到他自己也不记得是多少遍时，电话接通了，忍不住咆哮道：“你到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祝理的眼前一片血红，隐隐感觉额头和脸上有玻璃碎片，车祸发生后她的大脑就晕晕沉沉的，可是脚边的手机不停在震动，酥麻的感觉直达脑门把她从疼痛中弄醒，她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在脚边摸手机，每动一下车就颤抖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生怕车会突然掉进河里，不过一个摸索手机的动作她用了接近五分钟，当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时，她这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可一接通就听到柯劭的怒号声。
　　祝理一时陷入天人交战的境地，该如实告诉他她出车祸了吗？可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一直想要一个隆重而盛大的婚礼，以前她未曾给予，如今好像也不该耽误。就算告诉了他，等他赶过来时，她的车也已经掉进河里，他见到的只能是她冷冰冰的尸体。经过一番思考后，她决定把这事瞒下，让他顺利完成婚礼，而她，听天由命吧。
　　没听到回答，柯劭又道：“究竟到哪了？怎么还不过来，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祝理的头垂在窗外，她能看见后视镜里自己那血肉模糊的脸，忍泪道：“阿劭，我来不了了。”
　　“为什么来不了？我说了我等你，多晚都等。你是不想来了对吗？那当初我让你来观礼时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不是没听出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可他气得顾不上这点。
　　因为C市的暴雨天气，祝理定的航班整整晚点两小时，她坐在候机厅里，看着因送别而哭泣的小情侣以及因接到机而欢欣鼓舞的小夫妻无限感伤，曾几何时，她和柯劭也是如此的难分难舍，直到后来他们越发的聚少离多，柯劭生气了，他对她说：你离开我再不送你，可你来，无论多远我都来接。突然之间，她泪流满面，疯了般的想赶到C市阻止他的婚礼，她想对他说：“阿劭，我们复婚吧！”可现在出了这事，她不能这么说了，抬起头看着天空，雨势又大了起来，砸在身上不疼，可是非常冷，冷如骨髓，她打了一个哆嗦，艰难的说道：“阿劭，如果我请求你和我复婚，你会同意吗？”
　　柯劭的声音似乎没了火气，还带了点愉悦的感觉：“你来了我就告诉你。”
　　“可我现在就要知道答案。”她只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柯劭几乎是本能反应的回道：“我会。”
　　祝理笑出声来，喜悦之情直达心底，身体上的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冰冷的雨浇熄了她所有的希望，不知道是雨是泪还是血滑落进她的唇，她感到阵阵涩味，苦笑道：“我就随口一问罢了。”
　　祝理听到了柯劭的抽气声，而后暴喝道：“我也就随口一答而已。”柯劭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心情从天堂跌落谷底，咬牙切齿道：“祝理，别让我觉得爱你是一件错误的事。”
　　祝理的声音轻飘飘的。“是吗？我好像确实不值得你爱，还好你及时醒悟。”她的脖子搁在车窗上被拉出了一道血口，每说一句话都疼如抽丝，可她贪恋的想听到柯劭的声音，这或许会是他俩的最后通话呢。
　　可是，柯劭挂了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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