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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入瓮林-上
很快,江宁府城另一端,一处极其隐秘不为人知的地方,持剑男子正向主人通报。
“……属下不明对方底细,不敢贸然取回玉面。”男子单膝跪地,立剑抱拳,“跨凤金蝉,被当作没有价值的东西抛弃在河岸。属下已为主上找回。”
“哦?”室内四壁银烛通透,烛焰盈香,牙雕八脚罗榻悬缀对开金紫绮罗帐,一名白衣男子掩映帐中,凭榻半卧,“扔了我的金蝉?该说那人傻呢,还是聪明?呵呵。”
罗帐后,发出男子的浅笑低语。帐前人询问:“主上,遗失的玉面……”
“不必担心。”男子藕白衫袖一摆,紫帐流光。他微微欠身,声音沉稳中带有一丝丝狡黠,“玉面是我遗失的,自该我亲自取回。你说,它现在何地、何人手中?”
“秦淮河上饮虹桥,‘金陵来燕酒楼’。”持剑男子回忆道,“一名高瘦的少年还有,一个左眼下有块暗红胎记的姑娘,她说她叫……庄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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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巧儿还在熟睡,庄无颜就从床上爬起,穿上外衣,在小院内踱步。
薄薄晨雾沁着春寒,庄无颜揉搓泛红的耳廓,心里默念:“小石哥那么机灵,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倒是大石哥,她要不要把昨晚告诉大石哥呢?”
一条兔毛围领披上庄无颜单薄的肩,从外归来的宋大石身背一捆青柴,向她微笑,“在等我吗?”
庄无颜默声点头:“嗯。”
肩上银灰兔领留有大石哥的体温,蓬蓬兔毛贴着庄无颜的两颊,将她左眼下方的一抹粉红衬得暖亮。如每次一样,庄无颜的心情,顿时因为大石哥的存在而安定下来,
转眼,那温暖被人拿去。
“呵,我上山时弄脏了。”
宋大石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力掸掉兔领上的尘土,赶在她颊边的余温消失之前,重新为庄无颜紧紧裹好说:“早晚天凉,无颜你该多穿些衣服,病刚好就不要乱跑了。”
“病?”庄无颜想起她昨日昏迷大半天的事。醉仙酒真厉害,她可不敢喝了。
“大石哥。”庄无颜小心措辞,“你和小石哥,昨晚睡得好不好呀?”
“你突然病倒,我怎么睡得着?”宋大石依井台卸下背上柴捆说,“小石头嘛,今早我叫他起床,他不应,睡得像块石头。呵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昨晚做贼去了!”
庄无颜的心口咚咚撞两下。宋大石没有察觉,走下井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无颜你瞧,我上山时顺手捡了些柏子仁。听说磨碎煮粥喝,能安神静气。”
“安神静气?”庄无颜接过包得整整齐齐的蓝布包,声音犹豫,“大石哥,药材对我不起作用。给我吃,多浪费?”
“胡说!”宋大石一把夺回来,大步迈向东面厨灶,边走边念她:“我现在就拿去煮粥,你要当着我的面喝光,喝完回房休息。若敢不听我的话,哼,看我饶不了你!”
说做就做的宋大石蹲下身,烧火起灶。庄无颜手扶门扉浅笑:“大石哥你好凶。”
“我——”宋大石蓦然抬首,眸子一眨不眨的,像在用眼神郑重其事地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然后,他负气开口:“哼,你知道就好。以后不准你突然昏倒、不准你生病、不准你睡懒觉……反正怎样都不准!否则,我就不对你笑,我天天对你凶。”
“大石哥?”庄无颜收声。
宋大石发觉自己太过急躁,吓坏了她,只好先压抑说教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来:“傻丫头,瞧把你吓的,我开玩笑呢。快回屋去,煮好了叫你。”
宋大石对庄无颜摆摆手,庄无颜蹭着脚步乖乖转身。
别看宋大石平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庄无颜心里最清楚,他是个有脾气的人。每当庄无颜受人欺侮,或是宋小石调皮捣蛋,宋大石总会像狮子样扑上去、毫不姑息。
记得很久前,小石哥和对街的一个男孩儿起争执,打掉对方一颗牙。虎娘不以为意,小孩子打架,大人不好插手。再说,不过是颗乳牙嘛。
可年仅十三岁的大石哥一听,怒发冲冠,追着弟弟满街跑,硬要弟弟给人道歉。小石哥拗不过大石哥,还是去了,让急于解恨的小男孩儿用冒血的嘴咬了他瘦弱的手臂一大口。牙印褪成浅疤,至今还在小石哥的手上。
庄无颜不禁想,大石哥对小石哥也太严厉了,哪有把弟弟送给仇人报仇的哥哥?
可,从小仰望着宋大石背影长大的庄无颜又想:“大石哥说的话都对、大石哥做的事准没错,大石哥有大石哥的道理!”
若来世能选择,无父无母也没关系,她想要当宋大石那样温柔又刚正的男子啊!
唉。所以,庄无颜现在很矛盾。
她虽没对大石哥说谎,却有事隐瞒他。那感觉,很不好。
“小石哥,你醒醒。”庄无颜趁宋大石在厨屋忙碌,悄悄溜进西屋。
来燕楼纵短横长,西屋比庄无颜北面临河的小小一间宽敞许多,但也仅有基本的室具,四壁徒然。
“小石哥?”庄无颜蹲在靠墙宽榻的另一侧,放低声音,唯恐惊动楼上的虎少爷。
“别烦我……”宋小石不耐烦地朝里翻个身,很快,猛然弹起,慌张寻看,“无颜?你怎么在这儿?我哥呢?昨晚的事,你没告诉我哥吧?”
“我没说。”庄无颜浅浅叹气,双手支膝托腮,“小石哥,你昨晚进银楼究竟做了什么?还有,那面具和哨子哪来的?你若不告诉我真相,我就找大石哥——”
“别、别!”宋小石捂住庄无颜的嘴,转转眼珠,盘腿而坐,“你小石头哥我啊,和胡四公子约好,昨晚在他的金银首饰行见面。”
“胡四公子?”庄无颜记起,不正是那天,被她不小心泼洒热汤的胡打铁吗?
“是。他秘密交给我几件东西保管,要我别对外人说。”
“可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你,让你摸黑去取?”
“啧,说你傻吧?不然如何叫‘秘密’?”
“嗯……”
宋小石的谎话编得不怎流畅,但他了解庄无颜:无颜女啊,就一点好——好骗!
“面具和金铜哨子呢?”庄无颜的追问表明她已相信了前半段故事。
宋小石放下心来胡诌:“嗨,跟巷口货郎买的!对了,我的哨子呢?”
“哨子……”庄无颜暗叫糟糕,昨晚手一滑,落入水了。
“丢啦?”宋小石决定大度地原谅她,“不过几百文,丢就丢了。”
几百文?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庄无颜一个月的花销不过几十文而已。
庄无颜感觉很对不起小石哥,冲他感激地笑笑,起身要走,却被宋小石拉住衣袖,听他叮嘱:“无颜,记住,这是胡公子和我的秘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嗯……”庄无颜想,上次对胡公子多有亏欠,这次又弄丢小石哥花好几十文钱买回来的哨子。于是,她怀着一心弥补过错的心情道:“我明白,我不会和人说。”
却不得知,远远超乎她一切单纯质朴想象的,是那即将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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