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华·岁晚

　　侍婢领着铭世子的一众家仆去下人房喝口热茶吃些麦饼，稍作休憩。老门人带铭世子进门后，转回身便将掌柜财有缘与他们分开，要置在柴房。
　　吃吃喝喝，谁顾的上照看一个即要毙命的人？老门人此举正应了他们的心，叮嘱一句便让他将人带下去。
　　老门人随着王府的两个护院带他去柴房，刚离了下人房，掌柜眼泪‘唰唰’落得一脸。
　　一面墙就能将下人房里的喧闹隔开，同时也把掌柜的泪阀打开了。老门人一怔，问道：“你这是作何？”
　　“冤枉啊，我冤枉啊——”掌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我家有妻儿老少要照顾，不能就这么死去！善人，放了我，放了我！世子爷还要打死我，当真是冤死我了啊——”
　　他长吁一声，嘶喊的声泪俱下。
　　“你怎么落到这般田地。”其中一个护院悻悻一声。
　　“你是犯事了，怎能道主子的不是。这般说，倒成了刁奴一般。”老门人不赞同。
　　“我……我没说世子爷的不是，世子爷绊了一跤，却以为是我给他难看，故意下脚。天啊我怎么敢，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啊……”掌柜喃喃自语，眼神又变得呆怔。
　　老门人听后却缄默不语。
　　最后，他摇了摇头，对着两个护院道：“带去柴房吧。”
　　之前未开口的护院生了恻隐之心，看着双目失神，疯言疯语的掌柜：“怕是要吓傻了，真是被冤枉的吧？可怜了……”
　　老门人身躯佝偻，半响才说出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掌柜能好言好语把人劝走，不是抱着两边商量的想法，想把云含师傅空出的房间让出来，又不想扣上一顶见利忘义的帽子。也许就不会惹急了云含，无端祸引自身。
　　“喂，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看着我们……”护院将柴房落锁，疑惑的看了看周围。
　　“你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小心半夜鬼敲门！”
　　“去去去，你才做了亏心事。”
　　云含跟了他们一路，听了这话后脸更是皱成一团，忙把自己炙热的视线收敛一些。
　　晃了晃门锁，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两人才一前一后离开。
　　柴房外的枯树甚多，枝桠光秃秃的。几片落叶被婢女扫到一旁，留出一条干净的小道供人行走。
　　“掌柜，掌柜？”云含姿势不雅的趴着门，试探了一声。
　　没人回答她，云含刚把耳朵贴近，遽然听闻几声压抑的哭声，那样伤心欲绝的低声抽泣，像极了野兽的低吼。赶紧将耳朵离了木门，大白天的，云含摸了摸胳膊，面上露出惊悚。
　　见四下无人，云含静下心敲了敲门。一次不应，她便敲两次，耐心的等掌柜收拾心神听出门外的动静。
　　彼时，哭声一顿，掌柜轰然拍上门，连带着门锁都震了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云含柔声安慰着：“别急，我救你出去。”
　　她说的轻巧，情绪极端的掌柜反而不信：“你为什么救我？”
　　他难道还怕离了虎穴又如狼窝？
　　“生死攸关，我以为你很想离开。”云含只一句，断了掌柜所有的猜疑。
　　他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活命。他艰涩的开口：“门上锁了……通气口太小，我不可能过去。”
　　云含瞄了一眼墙面开出的洞，许久无言：“不，不用爬。”
　　云含用长须撩进锁孔，横竖捅了十多下，门锁才不情不愿的‘咯噔’发出一声轻响。
　　这一点小小的动静带断了掌柜的心弦，他狂喜：“锁开了！”
　　云含暂时没打开门，而是给他做做准备：“我会一些法术，可以将人的身形隐藏起来，你出来看不见我是很平常的。我还会施法给你，他们也不会看见你的身影，这样我们才好出去。但是你不能说话，不能碰到人，还要注意脚下有没有枯叶，不能弄出声响，知道吗？”
　　云含说完，把柴房的门拉开。光线倾洒进来，掌柜跪趴在门边，被精神牢笼束缚许久，发现来人真的在救他，只觉一片恍惚，不敢置信。
　　真的，出来了。
　　“我，谢谢姑娘……”掌柜哽咽了着，摸了摸门槛，真实的摸到了，而不再竖着一道门，让他在里面等待刑罚。
　　“逃出去后，你或许要带着你的妻儿远离此地。”
　　“晓得。”掌柜看空荡荡一片，却有人在跟他说话，当即信了鬼神，在门口磕了三个响头。
　　“快来，我们还要出去。”云含拿了片枯叶施法，然后递给他。法术学不精湛，只能借物相助，云含脸也不红一下，让他遮在双目。
　　“双目不能视物，这可如何走路？”掌柜枯叶掩在面上，语中更显拘束。
　　“咳，你遮一个眼睛就好，不用遮去双眼。”云含汗颜。
　　掌柜慎重的拿了叶子遮眼，云含却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想着他不认识路，云含便拉了他紫绸做成的衣裳一角，领着他走。
　　云含从原路折返，见青石道里的花圃有人，正想悄无声息走过去，那花圃旁侍弄花草的小厮却看来两眼。掌柜心有惧意，脚下走不动，身子不由变得僵硬。
　　云含用力拉了拉他，示意快些走。
　　“唉，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不知道主子院里是不能到处走的？”
　　小厮看得见掌柜，却看不见云含。云含面有诧异，原来她觉得异样，是掌柜根本没能隐住身形，不管遮一只眼还是两只眼，皆是无所遁形。
　　小厮觉得有问题，便要走上来问问。云含当即勾了勾手指，一片叶子狠狠抽了他的后颈，小厮倒地，晕了。
　　云含松开抓着掌柜衣袖的手，背上淌出冷汗，再过不远就是王府大门，众目睽睽之下，掌柜必定会再被抓回去，那时候前功尽弃不说，想在不闹大动静的情况下再救出人来怕是难了。
　　掌柜已经白了脸，哆嗦着说不出话。刚刚他还怕小厮会看见他，现在他脑子里已然一片空白。
　　“别怕啊，我再想想……”她试图一笑解忧。
　　“仙子，别耍小人了，救救小人吧仙子！”目睹小厮倒地全程的掌柜惊醒过来，双腿直直跪倒石板上，眼都不带眨一下，云含看着都疼。
　　云含蹲在他旁边，想到几种可能的情况，便对他道：“这样吧，我先将你藏起来，先让我探探这屋子有什么秘法。”
　　掌柜看着她，局促几回，终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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